读书·书单:《大叔:我们终于可以聊聊走过的路 》作者:马家辉
基本信息书名:大叔:我们终于可以聊聊走过的路作者:马家...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7月8日,中共中央通电,号召全国同胞“武装保卫平津!保卫华北!”毛泽东亲率朱德、彭德怀、贺龙、林彪、刘伯承、徐向前等红军将领,向正在庐山的蒋介石致电:“日寇进攻卢沟桥,实施其武装攫取华北之既定步骤,闻讯之下,悲愤莫名!红军将士,咸愿在委员长领导之下,为国效命,与敌周旋,以达保土卫国之目的。”中国共产党人深明大义的磊落胸襟,促生了第二次国共合作,全民族万众一心抗日救亡的新局面开始了。
此时此刻,吴强正在河南大学教育系就读。因为出身贫困,他自小就吃够了上学交不起学费之苦,能进大学读书,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然而大敌当前,遭逢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吴强毅然推开书桌,弃置学业,纵身投入抗日洪流,与嵇文甫、姚雪垠、王阑西等创办《风雨》周刊,宣传拒敌御侮,鼓舞抗日图存,为轰轰烈烈的民族战争吹奏起进军号角。
《风雨》于1937年9月诞生于古城开封。初为周刊,从第5期起改为5日刊。以“风雨”命其名,寓意深远:一喻民族命运“风雨飘摇”危在旦夕,二喻时代遭际“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三喻革命队伍手足相携“风雨同舟”。从策划到实施,不过短短七八天时间,《风雨》就如新生儿呱呱落地。创刊号上,有《编者的话》宣示了刊物宗旨:“伟大的解放战争已经发动,兴奋的日子开始了。谁都知道,全国上下一致奋起走上救亡战线是我们胜利的保证之一。在前线,我们需要飞机和大炮;在后方,我们同样的需要文化武器。疯狂的日本军人毅然的来屠杀我们,破坏和平,摧残文化的时候,我们就毅然的起来抗战,为我们,为东亚,为全世界,担当起维护和平、保障文化、反帝反侵略的重任。为着上述天赋的使命,我们的《风雨》就匆匆的诞生了。”
《风雨》落脚于开封同乐街41号——一座刚从荒凉的铁塔附近租赁来的宅子。据说这地方从前是一座大寺庙,后来变成了废墟,又变成了乱葬场;再后来又从古寺的废墟中,从乱葬场枯朽的骷髅上建起了宅子。出宅门往东去是一片空场,有几座无主的坟墓凌乱地点缀其中。空场的尽头是惠济河,河东岸是河南大学和国民党河南省党部。再往东便到了已被黄沙掩埋半截的城墙根。河南大学的南边是一片很大的池沼,北面是铁塔和栽种不久的一片树林。宅子的上房坐东朝西,另有三间北房三间南房。北房的东间住姚雪垠,西间住石仲坚,南房则全归吴强使用。
一份刊物,一个小小的战斗集体:嵇文甫是河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在河南学术界和教育界声望很高,《风雨》由他执旗导引,具体工作则全部交予几个年轻人:姚雪垠执行主编,王阑西负责《风雨》与中共河南地下省委的联络,石仲坚搞文字校核,吴强则挑起了刊物发行之重担。没有薪水,工作属“义务”性质,经济来源得靠个人另想办法自行解决。王阑西的家庭比较富裕,除其本人“啃老”外,还得常常从家中拿钱出来补贴《风雨》。吴强则与姚雪垠一样,除了手中的一支笔,别无长物,所以只能靠码字换稿费哄肚皮。生存是这种状态,却从来没有谁叫过一声苦。“谁谓茶苦,甘之如饴”。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把“民族”放在了历史的前景位置,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个体与自我,或者自觉地将“小我”消融于“大我”之中。正是这种“献身”的渴望,支持着《风雨》同人齐心协力,忍受着物质的贫困和工作的艰辛,硬起脊梁来支撑起了一份小小的刊物。
平心而论,完全靠稿费养活自己,对于当时的吴强来说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早在1933年2月,他就已经加入“左联”,并且担任了“左联”上海沪西正风中学小组组长。1935年9月,他的短篇小说《电线杆》发表在陈望道主办的《太白》杂志上,同年又有短篇小说《苦脸》获《大晚报》征文奖。从1936年9月入河南大学到1937年7月抗战爆发,其间他边读书边写作,以业余之力相继推出短篇小说《激流下》、散文《老黑马》等作品。如此这般,他的名字已为许多报刊、杂志所注意,可以说,他的文字只要能写出来,就不愁无处登载。而问题恰恰在于他一时写不出——不是没才学,而是没时间。刊物发行量上不封顶,多多益善。强烈的责任心与使命感让他总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此他只能不断加大投入、加大付出而别无他途。为创办《风雨》他放弃了学业,为推销《风雨》他又忍痛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的努力结果,是《风雨》影响的迅速扩大,其读者群不仅遍布河南,而且在江苏、陕西、湖北、山西、安徽等广大地区都建起了代销队伍。在国民党军队不断溃逃,上海沦陷、华北沦陷,济南、太原相继沦陷的时代背景下,这样的发行成果,足堪以“辉煌”称之。
吴强与《风雨》同人的戮力同心,赋予刊物以巨大的活力与魅力,不仅读者群在不断扩展,作者队伍也在不断提升不断强壮。先是范文澜教授加盟“主编”之列,继之有沈起予、芦焚、刘白羽、碧野、于黑丁、李蕤等著名作家、戏剧家、音乐家为之作文撰稿。战火熊熊激流滚滚的伟大时代里,《风雨》高擎救亡图存旗帜,召唤着鼓舞着不愿做奴隶的同胞们奋起一搏。其之作为,备受支持与响应。一批一批的热血青年流亡途中路过开封,多会投奔“风雨”做短暂休整,然后怀着中国将在战争中发生根本蜕变的理想,和由这理想激发起来的热情、意志与完全置生死于脑后的牺牲精神,或西去延安学习,或北上山西抗日,或南下武汉做救亡宣传,你来我往,踏上共赴国难的征途。有着一棵洋槐树的“风雨”社小院子终日忙忙碌碌、热热闹闹,成为开封抗日救亡运动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1938年8月,吴强也向开封挥手告别,然后奔赴皖南参军入伍。一段《风雨》经历由此画上了句号,却化作永恒的影像镌刻在他心中。晚年忆起时,吴强对那一段生活给予了高度评价:“这段时间,作品写得不算多,但在我的人生和文学创作道路上,却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生活使我对人对社会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作为一个青年知识分子,文学工作者,是应当担负起改造那个社会和救国救民责任的,这对我以后的创作生涯和人生观的改变都起了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