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胡适的散文

　　中国散文有悠久的历史传统。儿千年来， 散文与诗歌相对峙， 雄据于中国文学史的正宗位置。“ 五四” 新文学运动中， 人们曾大力提倡白话新诗和小说戏剧， 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而白话散文则有了更广大的发展， 甚至如鲁迅所说， “ 散文小品的成功， 几乎在小说戏曲和诗歌之上”。

　　胡适作为 “ 五四” 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倡导者之一， 尽管后来政治上依附于“民党”政权， 走向了逆历史潮流的错误道路， 但他在中国现代思想史和文学史上曾经发生的重大影响还是客观存在的， 应该给予马克思主义的分析和评价。

　　在文学领域， 胡适有多方面的活动，他的文学革命主张和新义学趣论， 他的传统小说考证， 都有开风气的贡献。创作方面， 他写过白话短篇小说和剧本， 白话新诗更风行一时而他的散文， 数量之多， 影响之大， 不仅超出他的小说戏剧， 甚或超过他的新诗， 居其创作成绩的首位， 在中国现代散文中也自成一家。他写过少量的游记， 如《庐山游记》、《南游杂忆》、《平绥路旅行小记》等。往往于朴素的叙写中穿插一点历史的考据， 使文字清新而略见厚重􀀁 摹状景物， 也时有鲜明逼人的影象，如庐山海会寺夜听松涛和雨声，香港晨雾中的满山灯火与海光山色， 广西的名山胜水等， 都写得朴素清鲜， 颇为动人。

　　胡适又是现代杂文的最初创作者之一。1918年10月， 他在《新青举》杂志发起“什么话”专栏。这是继“ 随感录” 之后又一种特殊形式的杂文， 只是辑录摘引当时报刊上令人肉麻、令人发笑或叹气的材料， 因其荒谬至极， 只需加一二句点睛式评语，“或简直不加评论， 直斥之为一什么话”， 即可。这种杂文简便犀利， 有利于迅速揭露悖论渗说， 曾被湖南《湘江评论》、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陕西的《秦钟》等刊物仿效， 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胡适还以“天风” 等笔名， 发表过不少随感录、杂感、杂谈、短评、短论、寓言友一些通讯、序跋等，都属杂文。他这方面的成就自然远逊于鲁迅， 但许多作品或论时事，“或悼友人， 或抒写感触与衷怀， 时而大笔勾勒， 时而寸铁祖击， 时而旁征博引， 多写得思想尖锐， 文字优美，”影响也颇大。例如《差不多先生传》，以讽喻和夸张的笔墨， 碱贬国民性疡疾， 相当深刻， 且语言生动， 富于幽默的情趣，堪称杂文珍品。发表之后， 传诵一时， 并被选入中小学国文课本，可见其影响的一泛深远。

　　胡适最热心提倡的是传记散文。他认为“ 模危人物的传记” , “ 可以版少年人的良好教育材料” , 可以给少年人“介绍一点做人的风范”。因此， 他语劝别人写自传， 又热心支持别人写传记。1929年， 张孝若为其先父张春先生编文集并撰写年谱和传记， 便得到胡适的指导和帮助。胡适慨然答允给他写了一篇《南通张季直先生传记序》。这篇序言， 不仅分析我国几千年的传记文章， “不失于谈颂， 便失于低诬， 向为忌讳”，深中肯萦。而且， 对现代传记文学的创作， 提出了“纪实传真”的原则和具体要求， 可以说是胡适提倡传记文学的一篇专论。直到晚年， 他述一口气读完了沈宗翰蹭寄的自传《克难苦学记》，又热情洋滋地为其写了一篇短序《介绍一本最值得读的自传》。

　　胡适于传记文学， 不单提倡有心， 创作也有成绩。早在中国公学读书时， 他便开始试作传记文章， 《竟业旬报》上发表的《中国第一伟人杨斯盛传》和《中国爱国女杰王昭君传》， 立意和文字都是少年学者所难得的。留美期间， 他写有《康南尔君传》。倡导文学革命以后， 又写了不少今人与古人的传记和年谱􀀁 刚到四十岁便动手作自述。后来流亡美国， 又有半部《胡适口述自传》， 还写了长篇的《丁文江的传记》。应该说， 胡适为中国现代传记文学的发展作出了有益的贡献。

　　《胡适文存》及他未收集的文字中， 大量的还是学术考证文章、思想文化论文和政论。这些也可视为广义的散文， 也都以前所未有的崭新风貌， 在当时引起了广泛的钦慕和巨大的反响。例如后来成为中国共产党领袖的毛泽东， 在回忆青年期生活时说， 他那时便“ 非常钦佩胡适和陈独秀的文章严， 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 楷模”。而章士钊之辈则愤愤不平， 埋怨一班青年“ 以适卒为大帝， 以绩溪为上京” , “ 一味于胡氏文存中求文章义法” 。由此可见， 胡适的散文在当时中国思想文化界， 特别是在青年知识分子中间， 影响是广泛而深刻的。

　　(易竹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