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社会的文化批判——论沙汀乡土小说的思想内蕴

　　乡土社会的文化批判——论沙汀乡土小说的思想内蕴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沙汀用70余部短篇小说和3部长篇小说，详细记录了在国难当头、政局动荡的特殊岁月中，内地农村官吏的狡诈凶残、村民的麻木冷漠以及知识分子的彷徨苦闷，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幅丑恶与荒诞同在、愚昧与落后共生的人间画卷。以往的论者多着眼沙汀小说幽默、诙谐的喜剧特性，借言行传达内心的人物塑造手法，以及含蓄、深沉、质朴、洗练的讽刺风格。然而艺术上的修辞、技巧只是作者关注社会、阐释人生、表达情感的手段，是包裹在作品思想内核上的“外衣”。它虽然举足轻重，不可或缺，但如果一味沉湎其美丽外表，则势必妨害对作家作品的深层解读。另外，多数论者从乡土特性出发，指出作品对村民淘金、抽鸦片、坐茶馆、搭乘滑竿等日常生活图景的描绘，呈现出巴蜀地区浓厚的地域情调，这在同为四川作家的李劼人等人作品中亦可看到。那么，沙汀乡土小说的独特之处何在？他对乡土风情的精心营造意欲传达何种信息？其实，透过作品文本可以看出，沙汀在乡风民俗的描绘中寄托着他对民族性格的诸多思索，包含着深厚的文化意蕴，具有深刻的社会批判意识奴性心理的猛烈炮轰；读沙汀小说，最大的感触就是人物的生命力全面萎缩。在他笔下，无论是有才叔、陈国才等贫苦农民，还是吴楣这样受新文化熏陶的新女性；无论是久居乡间的士绅，还是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无一例外地仅满足于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丧失了向更高目标追求、奋斗的动力自私冷漠人性的鞭挞；如果说奴性心理严重消弭国民意志、阻碍社会发展，那么自私冷漠人性则令人彻底绝望。《代理县长》中的代理县长不料理政务，竟花大量时间有条不紊地慢慢洗脸。他上任之地民生凋敝、满目疮痍，可他仍绞尽脑汁思量如何盘剥民众，乃至高呼“瘦狗还要炼它三斤油”。《联保主任的消遣》里的联保主任彭痰无心倾听老百姓的诉苦，只顾自己享受音乐。《在其香居茶馆里》邢幺吵吵不考虑如何为国家服务，一听说儿子被方治国捉去服兵役，便和他唇枪舌剑、大打出手。《淘金记》中林幺长子、白酱丹、龙哥等人为了能独揽筲箕背的金矿开采权，更是尽恐吓、引诱、拉拢、贿赂之能事……可以说，上述人物在欲望的引诱下，不择手段，最大限度地谋取私利是他们的唯一目的。

　　乡土社会生存状态的整体透视；

　　作为地道的乡土作家，沙汀在塑造人物的同时亦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风貌予以整体的观照。但与一般的乡土风情述说不同，沙汀作品不仅“充分表现出乡土小说的美学特征，又深邃地揭示出民族文化心理的结构与状态”综观沙汀的乡土小说，字里行间无不渗透着对乡土社会民众生存状态的无尽失望和深切忧虑。与塑造人物相似，沙汀总是将其放置在传统文化这一大背景里加以剖析审视。所以，不同于一般乡土作品，沙汀小说在餍足读者审美享受的同时亦带给我们浓烈的历史厚重感和沧桑感，提升了作品的思想深度。沙汀将古老中国的种种黑暗一览无余地揭露出来。他受鲁迅“选材要严，开掘要深”的创作方法影响，总能在普通、平常的事件背后挖掘出隐藏的文化心理。他对民族生存状态的无情揭露，对民众心理深层结构的隐形批判在广度和深度上均超越先前乡土写实小说，接近鲁迅的思想高峰。

　　(《乡土社会的文化批判——论沙汀乡土小说的思想内蕴》，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