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艾芜笔下的“野猫子”性格特征

　　李艳琴

　　艾芜作为三十年代“左翼”青年作家之一。他早期的作品在写作风格、题材选取上都有其独特的风格。作为代表作的《南行记》以优美的散文笔法写下了他自己的人生经历，他把那些“身经的，看见的，昕过的，一切弱小者被压迫挣扎起来的悲剧，切切实实地写了出来”，而其中“ 《三峡中》被公认为艾芜早期的代表作品” 成功的塑造了典型的野猫子形象。野猫子时而野蛮粗鲁、时而又可爱美丽，造成她这种复杂多变的性格特征是拜那个黑暗残酷的现实所赐。

　　《三峡中》是写滇西怒江峡谷中的一个小偷团伙的故事。这是一群被畸形的生活扭曲了性格的畸形人物，他们过着在尖刀上的日子，甚至有时连同自己的伙伴也会加害，但是在那样的社会里他们的人性并没有绝灭，他们仍然具有一般人那样的正义感和同情心。“野猫子”生长在强盗窝，具有男子的粗犷野性，然而作为女性她始终还是富有同情心、是善良的。故事就是通过在“我与“野猫子”的纠葛和对照中展开，运用一系列的侧面描写与环境衬托将“野猫子”形象描写的栩栩如生。

　　小说开篇并没有直接引入“野猫子”这个形象，而是通过一系列的环境描写出了那个时代的颜色——纯黑色。开篇就是巨蟒的索桥、凶恶的江水、蛮野的山峰在夏夜之中显得阴郁、寒冷、怕人，而破败又荒凉的神祠，除了被“我们这几个被世界抛却的人们”作为暂时的自由之家外，仿佛被人们遗忘了，孤零零的躺着。而正是在这个被人们遗忘了的神祠里上演着一场精彩而又发人生省的戏码。一群被世界抛弃的人们凯旋归来，在分享食物，躺在一个没头土地菩萨侧边的受了重伤的小黑牛不停的呻唤着，没得到同伴的安慰和照顾却“享受”了老头子的谴责：“小黑牛就是太笨了，嘴巴又不会扯谎！”在“另一边角落里燃着一节残缺的蜡烛，摇曳的吐出微黄的光辉，展示出另一个暗淡的世界”等，这些无疑都展示了环境的恶劣就算有点亮的地方都是那么暗淡，那个世界是有多黑暗！这都为后面“野猫子”的出场起了铺垫作用。然而“野猫子”的出场却给人眼前一亮， “神祠后面的小门一开， 白色鲜明的玻璃灯光和着一位油黑蛋脸的年轻姑娘，连同笑声，挤进我们这个暗淡的世界里来了。黑暗、沉闷和忧郁，都悄悄躲去。”“野猫子”的出场有《红楼梦》中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效果，然而“野猫子”露面后，作者并没有像王熙风被描写的那样写“野猫子” ，而是一句“喂，懒人们！饭煮的怎样了，孩子都要饿哭了哩！”这一简单的话语就描写出了她的野蛮，而鬼冬哥的一玩笑，野猫子的那一答： “呸，我在生你！”更是体现出了生长在强盗窝野猫子粗鲁、泼辣的性格。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冲到火堆边上”“揭开锅盖”、“就撕着一大块油腻腻的肉”、“将锅盖骤然一盖，抓着木人儿，抓着灯，像风一样蓦地卷开了”，愣是一个活生生的野猫子展现在我们面前。然而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野猫子是漂亮的，是可爱的，她有着一般女生该有的情结，生气了就鼓起原本就很大的乌黑眼睛；生气了就不说话，“只是把嘴巴一尖，头颈一伸”做顽皮鬼脸；生气了就跟爸爸撒娇，这样的一个可爱的女生叫谁不喜欢？在各方面都很顽强的老头子在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面前却是每一次都顽强不起来。如果说野猫子是一个演员的话一定会拿最佳演员奖。为了生活，“我”

　　被迫与野猫子假扮夫妻掩护偷盗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女生的娇羞，做的有模有样！ “我”竟发出：“天呀，她怎么装的这样像！”的惊叹。当戏码不够引起卖布老板的兴趣时，野猫子却来了一着连“我”都出其不意的“呀！看，小偷在摸东西哪！”这一喊转移了老板的视线，最后“我们”得逞了。这里体现野猫子是狡猾的，机灵的却又是有点残忍的，为了自己能够得逞却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伴。然而在那个黑暗的不能再黑，残酷的不能再残酷的社会里，这在她却是求得生存的必须。为了生存可以出卖同伴自然也可以送同伴进“天堂”。当“我”知道他们杀了小黑牛想要离开这伙人的时候“野猫子”吃了一惊：“你要走了么？”随即又生气地骂道： “你也想学小黑牛了！”懦弱的人一辈子只有给人踏着过日子是他们的生存哲学，所以她笑“我”：“羞不羞哪，像小黑牛那样子！”然而当“我”告诉她真相时，她突然就变了脸色随即又恢复原状。如果说女人的脸就如天气一样变化快的话，那这里的“野猫子”就是典型的强悍的狡猾的女人。

　　在确定“我”执意要走的时候，“她两条眉峰一竖，眼睛露出恶毒的光芒，看起来却是又美丽又可怕的。”她虽矮小身子却是很结实，“我”出于好奇跟着她到后面去却是被她比赛用刀砍树威胁若我真走的话就杀了“我”，虽然她还不曾真的单独杀过一个人，“我”不免会成为第一个。“我”被这个比我小块的野女子窘住，准备等老头子回来再定。然而在午后来了一群官兵，野猫子恐慌了，难得一见她这样的表情， “我”便捉弄道：“是我的救星来了！”野猫子却是任命似地恨恨的看我一眼傲然的说： “我还怕么？爸爸说的，我们原是在刀上过日子哪！迟早总有那么一天的。”听到这样的话语，看到那样的眼神，“我”能坐视不管吗？于是“我”还是挺身而出又跟她对上戏了，她很入戏最后“我们”得以逃出魔掌。

　　此时的野猫子又跟小孩似地欢喜地跳着抓着“我”喊：“你怎么不叫他们抓我昵？怎么不呢？怎么不昵？”并且毫不隐晦的说：“我倒打算杀你哩：我以为你是恨我们的。⋯⋯我还想杀了你，好在他们面前显显本事。”当“我”答说你现在可以杀了我的时候， “不，为什么要杀你呢？ ”话语里多了份感激之情，并且最后野猫子他们悄悄离去，“我”以为是作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怪梦，直到看见躺在砖地上的灰堆及旁边的木人儿和留在书里的三块银元。野猫子她是善解人意的，或是她知道“我”不愿入伙，而劝说老头子让“我”自由的。

　　野猫子是集恶与善于一身。“作为这群盗贼中的一员，她首先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异常出色的盗贼。她具备一个盗贼所有的条件：胆大心细、处事果断、恩怨分明、性格粗野、手段毒辣，并且坚定不移地信奉父亲盗贼生存哲学——不怕和扯谎。”“ 野猫子偷盗、打劫，在行窃时把目标引向小黑牛，致使小黑牛被毒打，她还参加了把小黑牛抛入江水的活动，表现她残忍的一面。”说到杀人，其实她还不单独杀过一个人，这说明她内心深处依然是温柔善良的。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她生长在强盗窝跟一群粗鲁的男人一起生活，小说里没有写她为什么会沦为强盗、可是这样给读者留了想象的空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相信她肯定会选择跟其他平凡的女子一样上下学、在爸妈跟前撒娇过着幸福而美好的生活，然而那个残酷暗无天日的现实不给她机会、不给她选择的权利，让她最终沦落强盗窝。

　　然而在我眼里的“野猫子”更多的是可爱美丽。她从小跟那一伙强盗一起生活，那样的社会那样的环境造就了她跟男人一样的粗鲁、野蛮和残酷，这并不是她的错，在那样残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并没有将善良、同情心完全泯灭，实在难能可贵！作为强盗她跟那一群男人一样的生活，作为女子，她是年轻貌美聪明可爱的，她跟一般的女子她依然那样顽强，依然为着心中的美好奋斗着。而对于造就野猫子这样性格特征的黑暗时代，我们既恨又爱，恨那个时代的残酷，爱那个黑暗残酷的时代还有像野猫子这样善良可爱顽强奋斗的姑娘。读野猫子就是在读那个时代留给我们的深思，即便是生活在那样环境中的野猫子内心还是善良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就还有希望，我们始终相信无论天有多黑总会有光明到来的一天。始终相信无论如何美都是存在的。就像作者在《南行记》后记里说的那样“如果读者在书中所写的黑暗社会经历一番，发出极大的憎恨，而又更加的热爱劳动人民，这就是我最大的欢欣了。”一样有着对美好的生活追求和向往，她时常哼唱的一支歌：

　　江水呀，

　　慢慢留，

　　流呀流，

　　流到东边大海头。

　　那儿呀，没有忧！

　　那儿呀，没有愁！

　　这凄婉的歌正表露了野猫子内心世界的向往。作为年轻活泼的少女她是天真无邪的，玩木头人，对老头子撒娇完全是一个孩子。然而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却不能像一般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她不能过孩子的生活，作为一个女子的话我宁愿有个男人保护她，让她抱着真正的小孩当母亲就好，然而这些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因为在那个黑暗的社会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她只有接受那个残酷的社会给予她的一切并顽强的过着野猫子的生活。然而野猫子留给我们的远远不是她比“我”矮小的形象，也不是她的泼辣、强悍、野蛮、狡猾、勇敢、机灵等的性格特征，而是在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一种不屈服的精神，即使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现实里，她依然那样顽强，依然为着心中的美好奋斗着。而对于造就野猫子这样性格特征的黑暗时代，我们既恨又爱，恨那个时代的残酷，爱那个黑暗残酷的时代还有像野猫子这样善良可爱顽强奋斗的姑娘。读野猫子就是在读那个时代留给我们的深思，即便是生活在那样环境中的野猫子内心还是善良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就还有希望，我们始终相信无论天有多黑总会有光明到来的一天。始终相信无论如何美都是存在的。就像作者在《南行记》后记里说的那样“如果读者在书中所写的黑暗社会经历一番，发出极大的憎恨，而又更加的热爱劳动人民，这就是我最大的欢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