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戴望舒诗歌的外来影响与独创性

　　二、三十年代，对中国新诗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外国诗歌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英美浪漫主义诗歌，二是法国象征派诗歌，三是苏联革命诗歌、这三种主要的外来影响的先后出现，受着当时中国社会的政治、思想文化发展的制约，也与新诗本身的艺术发展，与新诗史上各种风格、众多流派的形成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

　　戴望舒是中国“现代派”的代表诗人。他的创作和理论主张对新诗的艺术发展产生过不小的影响。在二十年代末和三十年代上半期，他注意引进法国象征派诗歌作为建设中国新诗的借鉴。在他的创作中，法国象征派的影响是较为引人注目的现象。但是，纵观他一生的文学活动，我们可以发现，他的诗歌所受的外来影响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元的。他的诗歌创作除受法国象征派的影响之外，还有法国浪漫派以及国际无产阶级文学运动和苏联文学的影响。这些影响在他诗歌创作的不同时期分别出现，与整个中国新诗在二、三十年代所受多方面外来影响的历史进程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

　　戴望舒的诗歌创作，始于二十年代初期。从他存留在《旧锦囊》那一辑中的少年之作看来，他是带着中国晚唐温李那一路诗的影响进入诗坛的。其时，正值新月派诗人大力介绍英美浪漫派诗歌及其理论，提倡新诗格律化，并给予了新诗坛极大的影响。在这个背景下，他接受了法国浪漫派作品的影响。戴望舒读过许多法国浪漫派作家的作品，如雨果的、夏多布里昂的、拉马丁的……以及有相同倾向的十六世纪七星诗社的龙沙的。他译过夏多布里昂的《阿达拉》和《瑞奈》，译过富于浪漫传奇色彩的法国古弹词《屋卡珊和尼各莱特》。他对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文学运动曾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这是法兰西文学的“新纪元”，它“代替了一切古典的，传统的，它创造出一个新的、美的形式”。但也为思班年眼他无法区分消极浪漫主义相积板浪搜主义。由于他的感伤情绪，当时他较多地瞩目于前者。无庸讳言，戴望舒从夏多布里昂等消极浪漫派的作品中所受的少丛思影响主要也走消极润。这反映在他的《旧锦囊》那一辑的作品中。

　　戴望舒接受法国浪漫派影响主要休现在他诗歌创作的初期。由于缺乏社会生活的丰富体验，也缺乏艺术上的深厚素养和创新的追求，他的《旧锦囊》的成就是不大的。二十年代后半期，他转向对法国象征派诗歌艺术的吸收和借鉴，几经变革后，逐渐形成自己特的诗歌风格。在这期间，戴望舒陆续翻译了魏尔仑、福尔、梅特林克、耶麦、果尔蒙、许拜维艾尔、洛尔加、沙里纳思、瓦雷里等人的诗作、诗论。一九三五年春，他返国前夕，在巴黎会见了法国诗人许拜维艾尔，谈起他所喜爱的象征派诗人，他说：“或一许是韩波和罗特亥阿蒙，在当代之间呢，我以前喜欢过耶麦、福尔、高克多、雷佛尔第，现在呢，我已把我的偏好移到你(指许拜维艾尔-—引者、和爱吕阿尔身上了。”

　　戴望舒诗歌所受的外来影响并不止于法国浪操派，象征派两家他在一九三O年前后还受有国际无产阶级文学运动和苏联文学的影响。这种影响的产生，一方面出于“红色的三十年代”的革命形势的推动，另一方面也出于诗人自身的革命要求。写于这个时期的《断指》就显露了诗人这种可贵追求的契机。一九三O年，他参加左联，成为左联的最早成员之一；同时，他参与编辑的《新文艺》月刊开始宣传无产阶级文学。在这前后，他翻译了伊可维支的《唯物史观的文学论》(该书编入鲁迅等编辑的《科学的艺术论丛书》)，翻译了卢那察尔斯基的《普希金论》，著文介绍了苏联十月革命后的文学、戏剧运动和英国无产阶级文学运动。他热情歌烦无产阶级文学是“一种新的力量”，“这种新抽芽的新枝在将来或许会使人们从那已经根深底固了的肖伯纳、威尔斯、高尔斯华斯、乔霭士等转过头去吧。”他还看到了“这无产阶级的新兴文学运动，在英国非常困难地和环境争斗着”，但是，“这总是一时的吧。将来，象一个光耀的太阳，这新兴的无产阶级文学，将照遍了那消失在烟雾中的英国吧。”同时，他还注意到了苏联文学，特别是其中“同路人”文学。

　　与三十年代的中国“现代派”诗人相比，戴望舒诗歌最突出的特点在于诗情的深切，他的忧愤是他的追随者们所不可企及的。尽管他们“在模仿他，甚或窃取了他的片句只字插在自己的诗里”，但他们往往只模仿到戴望舒诗歌的外在形式，而无法唱出深沉的歌。这也许是风行一时的“现代派”诗歌早已为人们所遗忘，而唯独戴望舒的诗仍留存至今的最主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