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世界历史知识点梳理:美国南北战争
美国南北战争 1.根本原因:北方...
《桥》是废名的第一部长篇小说,1925年以《无题》为名连载于《语丝》周刊,至1932年出版时才正式题名为《桥》。《桥》分为上、下两篇:上篇十八章,多写主人公程小林和其未婚妻史琴子幼时的趣事,以小林因到“城外”掐花和琴子相识为始,又以小林离开琴子外出求学作结;下篇二十五章,开篇便言明故事时间是上篇的十年后,在原主人公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女性角色——细竹,琴子的族妹。废名以诗意的笔触描写三人游山访塔的田园乡间生活,在对静谧明秀的湖光山色的描写之中又暗涌着对人生的困惑迷茫之感。朱光潜赞《桥》是“破天荒”的作品:“它表面似有旧文章的气息,而中国以前实未曾有过这种文章。它丢开一切浮面的事态与粗浅的逻辑而直没人心灵深处,颇类似普鲁斯特与伍尔夫夫人,而实在这些近代小说家对于废名先生到现在都还是陌生的。
《桥》有所脱化而却无所依傍,它的体裁和风格都不愧为废名先生的特创。”或许正是基于《桥》在语体和文体方面在现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地位,后人对《桥》的研究也多被局限在这两个方面。本文试图运用精神分析批评的相关理论来解读《桥》中的主题、人物和意象,从中挖掘出沉淀在废名内心深处的民族文化心理和个人情结。
一、艳妻腻友民族文化心理
“不关风化,纵好徒然”,这是明人王骥德在其《曲律》中提出的理论观点,在这一传统文学理论的影响下,格调清新、辞藻华美的小品文、闲适文往往为道统家所鄙薄,斥之为“境小”之作,废名的《桥》自然也被划在此列。然而如果用心理学家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来解读小林、琴子和细竹三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现在废名流丽跳跃的文字之下其实是脉脉流淌着传统文人艳妻腻友的隐秘心理。在废名的《桥》中,琴子、细竹这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如两峰并峙,双水分流。琴子是小林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细竹则是小林依恋爱慕的密友;琴子娴静而多愁善感,于蹙眉处华光忽现;细竹淘气却慧根颇重,在谈笑间禅锋逼人。
在《桥》上篇中,废名用白描的手法向读者展现了小林和琴子两小无猜的有趣生活。在认识琴子后,小林的生活里确立了一大标杆,“因为他心里的话并不直率地讲给姐姐听了,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倘若要他讲,那是金银花同‘琴子妹妹’了”。《习字》一章最是喜人,小林的情窦初开、琴子的懵懂天真和奶奶的慈爱跃然纸上,让人不禁想到《红楼梦》耳鬓厮磨的宝黛二人。但从废名在《桥》下篇笔墨的花费上,读者可以很清晰地感到废名把重心从琴子渐渐移到了细竹身上。小林十年后回乡第一次从史家庄回来,进门见了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关于琴子,而是细竹,且“其欢喜,真不是执笔的人所能为力了”。曾经小林的记忆里只有琴子和金银花而已,比琴子小两岁如男孩子般的细竹在小林眼里是被抹杀了的,然而十年不见,当年的假小子如今出落的娉婷婀娜,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桥》和《塔》是小说中极为重要的章节,前者是废名给全书正式提名的依据,后者是废名题名时最初的构想。然而这两章都是围绕着小林和细竹在写,并着重写细竹于谈笑间说出禅机哲理使小林顿悟。早在上古时期,中华民族就有了娥皇、女英的动人传说,欣红悦绿、坐享齐人之福更是文人笔下常出现的情节,这也正是才子佳人小说兴盛不衰的原因之一。但在实际生活中人们往往陷入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尴尬境地,所以不成夫妻而为腻友是中国传统文人对这类爱情退而求其次的一种美好设想,既想有“琴瑟和谐”的佳话,又奢望有“红袖添香”的雅趣。聊斋先生蒲松龄便是这“腻友”描写的大师,在《娇娜》篇里,直言:“不羡其得艳妻,而羡其得腻友也。.得此良友,时一谈宴,则‘色授魂与’,尤胜于‘颠倒衣裳’矣”。由此可见,对艳妻腻友的向往早已成为文人的隐秘心理。
荣格认为正是由于集体无意识的存在才使“为艺术表现提供素材的经验已不再为人们所熟悉。这是来自人类心灵深处的某种陌生的东西。.这是一种超越了人类理解力的原始经验”。而苏珊·格朗曾说:“一个舞蹈并不是舞蹈演员本人情感的征兆,而是它的创造者对各种人类情感的认识的一种表现”。所以,废名在《桥》中有意淡化小林、琴子和细竹三人之间的矛盾冲突,而重在细致描绘三人的意识心理,未婚妻琴子“老者安之,少者怀之”的善良和腻友细竹“破口一笑”的宽慰都是男主人公程小林所不能缺少的,由此可见思无邪的艳妻腻友心理对废名潜移默化的影响。
二、花、桃、坟和柳等原始意象
人类集体无意识需要通过原型来表现,原型又需要通过文学作品里的构思、形象、意象或情节类型来塑造的,这些原型都是人们从祖先前辈那里继承来的。因此废名在《桥》中叶运用了一些原始意象来实现对艳妻腻友民族心理的表达。在《桥》中,小林、琴子和细竹分别与这些意象有着密切的关系:金银花、坟/桃、杨柳。因为金银花,小林得以和琴子相识并订亲,书中不仅一次描写到小林给琴子采摘金银花,在他的脑海里,琴子妹妹总是和金银花同时浮现的,而在琴子心里,金银花也永远开在她心灵深处。新鲜脆嫩的杨柳则是细竹精神的写照,在《杨柳》篇里,小林通过杨柳球看到了细竹的灵魂,并直言自己对细竹的特殊感情。坟和桃都与小林有着紧密的联系。在《桥》的很多篇章里如《芭茅》、《“松树脚下”》、《碑》、《送路灯》等都写到了坟,坟是小林童年生活必不可少的一个游戏场所。其次就是桃,小林和琴子以二十四个大桃订婚从而正式确定了小林和琴子的关系。所以,桃在联结小林和琴子二人关系上是和金银花有着同等地位的,一个是始,一个作结。同时,桃也是联结小林和细竹关系的重要纽带:在小说最后一张《桃林》中,废名特意描述了细竹吃桃的场景,通过细竹吃桃,小林了悟禅机。所以坟和桃是小林生命中的重要媒介,前者通往精神的空境,后者指向尘世的牵绊。花、桃、坟和柳都是文人墨客喜欢吟唱的对象。早在《诗经》中,就已有了“桃之天天,灼灼其华”、“杨柳依依,雨雪霏霏”这样脍炙人口的美丽诗句,而在传统诗歌和小说中,佳人也总是分花拂柳而来,庾信的“霜随柳白,月逐坟圆”更是自然天成的四言佳句。同时,它们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非常重要的四个意象,构成了中国传统风俗文化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桥》中,花和桃与当地嫁娶风习有关,柳与当地娱乐游戏有关,坟则与清明密不可分。这些意象对读者来首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熟悉是因为每一个意象都是在传统文化中浸染膨胀起来的,而陌生则是因为每一个意象又都被废名个人的精神特质所包裹着,而且废名又是一个语言大家,有意大量营造跳跃的花园路句子,使这些意象又焕发出新鲜的生气。正是基于这二者的融合,这四个意象鲜明地传达出废名对人生对生命感到无常的潜在悲观心理。
三、追忆往事的个人情结
创作动机除了受集体无意识的影响,还会受到作家个体潜意识的影响,即佛洛依德的“白日梦”理论。弗洛伊德说“现实中一种强烈的感受唤起创造性作家对早期的通常属于童年时期经验的回忆,从那里产生出一个愿望,在作品中得到了实现。这一作品本身展现了不久前令人激动地事物,也展现了回忆中的事物。”和李商隐的无题诗一样,废名的《桥》在其晦涩朦胧的语言层下蕴含着作者本人物是人非、往事不可追的伤感情绪。
把《桥》和废名前期的短篇小说《柚子》作对比可发现,二者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首先,两篇小说的地理环境大致相同。在《桥》中,小林家在小城,而琴子家则在离小林家不远处的“城外”的史家庄;而在《柚子》中,作者“我”家也在城里,妻的家也在不远处城外“一座热闹的村庄”里。其次,琴子与细竹同妻与柚子的关系也近乎重合。再次,两篇小说里的重要故事情节也相似:
“太阳落山的时候,(外祖母)总是牵我同柚子一路去。”(《柚子》) “小林的一手已经给这位奶奶握住了⋯⋯琴儿一手也牵祖母,那手是小林给她的花,两人惊讶而偷偷的相觑。”(《桥·金银花》)但是在小说人物形象上又有些出入。因为在《柚子》中,“我同柚子倒是很亲密的过了小孩子的生活”,所以《桥》中那个与小林两小无猜的琴子其实应当移了一部分柚子的影子的。废名有意识地变换角色性格,既是为了避免“旧瓶装旧酒”的窘境,也表现了废名在这样失落的爱恋后面,不惜模糊往事以保留当年那份酸涩的甜蜜。至于常常被研究者所遗忘的狗姐姐:“竹林庄有一位大嫂,系史家庄的姑娘,以狗姐姐这个名字著名”。小林在少年时曾对这个比她大七八岁左右的“狗姐姐”产生过朦胧的依恋之情,姐姐一双白嫩的手给小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小林弃学回乡后曾在竹林里又一次遇见了狗姐姐,在分别时他忽然“亲了狗姐姐一嘴”。其实狗姐姐这个人物在废名的生活里也是有迹可循的,在废名早期的作品《初恋》里,也有一个他一见就爱的“银姐”。在两篇作品里,废名描述了两个相似的“情节——递物”、“偷亲了一嘴”:我慢慢地伸手接着,银姐的手缓缓地离开我。那手腕简直同塘里挖起来的嫩藕一般。(《银姐》)可爱的狗姐姐,她是爱小林呵,她给糖他,两指之间就是糖,小林,一个孩子,哪里懂得狗姐姐是把糖捏得那么紧?(《桥·枫树》)
再结合废名本人的生活阅历,可以发现《桥》中的琴子、细竹和狗姐姐应是以曾对少年废名产生深刻影响的女孩儿为原型塑造的,甚至可以大胆推测琴子的原型应是废名的妻子,而细竹则是废名的初恋——其妻的表妹柚子,废名与这些女孩儿有过相处的愉悦、相知的的甜蜜和相离的怅然。因为“幻想的原动力是没有得到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是一个愿望的满足,就是对令人不满意的现实作了一次改正”所以通过《桥》废名把自己追忆往事的无限惆怅和淡淡感伤隐约曲折地表达出来。
总之,废名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心理的影响,加之个人追忆往事的心理补偿机制的需要,在创作《桥》时倾注了自己过往的经历、情思和顿悟,又巧妙运用曲折迷离的花园路句子,从而成就了这部诗话小说史上的一部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