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乐府·杂曲歌辞迢迢牵牛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首诗列为《古诗十九首》第十篇,郭茂倩的《乐府诗集》未收,徐陵的《玉台新咏》定为西汉枚乘所作,《玉烛宝典》称此诗为「古乐府」,实际上仍是东汉文人仿作的乐府诗。 这是一首咏歌牛郎织女两地相思的爱情诗。在茫茫的宇宙里,牛郎和织女星是两个各不相瞩的星体,牛郎星属天鹰星座,织女星属天琴星座,但在中国古老的传说中,他们却有著人的情感和纠葛,早在《诗经》中就写到:“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小雅·大东》)到了汉乐府《迢迢牵牛星》中,他们已变成一对可望不可及的恋人。诗人透过织女孤寂的织布动作和痛苦纷乱的内心世界描绘,表达了她对“盈盈一水”外牛郎的深长思念。当然,这种天上的咫尺天涯,实际上也是人间的相思之情。歌者是藉神话传说来写人间的相思之苦。 这篇优美的诗章在艺术上的最突出之处,就是想像力丰富:不但把这两个各不相属的星体想像成一对因银河阻隔不能会面的情人,而且还进一步想像出织女织布的动作、悲痛的表情和内心的哀怨,表现得极为深婉缠绵,富有感人的艺术魅力。所以千百年来不知打动了多少读者,特别是那些追求美满婚姻,但又受到世俗阻隔的情人们。 开头两句「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即在我们面前呈现出一对相思相恋、哀怨无穷的主人翁形象。他们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迢迢」,本指路途遥远之貌,但从后面的诗句“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来看,实际的路程并不遥远,之所以「迢迢」,是织女心中的主观感觉,因为虽近在咫尺,但却不能相会,心理上也觉得远在天涯。「皎皎」是形容织女星的明亮之状,含有星体的自然属性。根据现代天文学知识,织女星体是牛郎星的数倍,亮度也超过牛郎星的数倍,所以两星相比,织女星显得“皎皎”,而牛郎星则显得晦远——“迢迢”。但「皎皎」在此同样不只是用来形容织女星的亮度,更主要的是把她想像成人间的一位少女,「皎皎」是用来形容她形体的俏丽和内心的纯洁。下面著重描述她织布时的优美姿态和因思念牛郎而产生的紊乱、痛苦心绪。 「纤纤擢素手,扎扎弄机抒」是写织女织布时的动作。“纤纤”,是形容手的纤柔、细嫩、白皙;“扎扎”,是织布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上句是写所见,下句是写所闻,以此来描绘她织布时的形体动作。诗人在此著意描绘她的素手纤纤,这是一种文学的夸张,透过这种夸张,使人感到这位女主人翁从外貌到心灵都是美的,从而使人对她的不幸遭遇产生更深的同情。这种夸张也是汉乐府民歌常用的手法。如《相和歌辞》中的《陌上桑》,描绘采桑女秦罗敷的穿戴就是「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细綺为下裙,紫綺为上襦」;同为《杂曲歌辞》的《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诗人描写她的打扮是“足下躡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堕明月珰”。这些都是夸张,我们却不能因其穿著的华贵和手的纤细白嫩,就否认她们是农家妇女。 如果说「纤纤擢素手,扎扎弄机抒」是写织女织布时的形体动作,那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则是进一步描述她织布时的心理和情态。「终日不成章」是化用《小雅·大东》中的「终日七襄,不报成章」。章,指布帛的经纬纹理,不成章,是指织不成布,而且整天都是这样无心织布。「泣涕零如雨」是描绘织女的伤心痛苦之状。为什么「终日不成章」?又为什么「泣涕零如雨」呢?接下去,诗人点破了其中的原委:「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是深长的相思搅乱了她内心的平静,使她无法专心地织布;是咫尺天涯、相望不相及的苦恼,使她终日涕泪涟涟。那麼,两人又为什么隔河相望,不能相见呢?是因为“河广水深”、“白浪如山哪可渡”吗?诗人又作了否定的回答:“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银河既清又浅,距离也很短,往返一趟并不困难。那麼,又为什么隔河相望、咫尺天涯呢?诗人没有回答,诗中的主人翁也没有回答,只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个“不得语”有两个内涵:一是不需说。两人虽隔河相望,咫尺天涯,但含情相视、心心相映,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宋代词人秦观根据这种身虽隔、但情相通的情景,提出了一种新的爱情理想,这就是有名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爱情重在两人的心心相映,而不在阵日耳鬢廝磨,这大概是对“脉脉不得语”的创新吧!二是无法说。因为两人如此相思,河汉又清且浅,那麼两人隔河相望、不能来往的原因,就绝不是河水的阻隔,而是人为的因素。是一种势力或权力,使他俩无法往来,这种势力既能使他俩无法来往,当然也能使他俩无处申诉,那麼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所以透过“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两句,把牛郎织女隔河相望时的脉脉含情之态,和由于不能相会而产生的幽怨,生动而形象地表现出来。同时也对背后恶势力的阻扰,也做了足够的暗示! 这是一首整齐的五言诗,其风格正如钟嶸所指出的那样:“文温以丽,意悲而远”(《诗品》),显得份外的缠绵和幽怨。它不但善于透过形体动作来展示人物复杂而痛苦的内心世界,并且还善于层层设疑,步步深入地挖掘人物的精神世界。诗人由织女的不停劳作——「纤纤擢素手,扎扎弄机抒」,写到她思绪万千,无法织布!「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再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暗示两人阻隔的原因,非是河深且广难以相会;最后用“脉脉不得语”来挑破“终日不成章”的原由。在语言上,诗人多用叠字,如「迢迢」、「皎皎」、「纤纤」、「扎扎」、「盈盈」、「脉脉」,增强了诗的节奏感,也形象地表现出女主人翁感情上的起伏顿宕,增加了此诗感人的艺术效果。正因为如此,这首诗千百年来不仅深深打动了千千万万的读者,而且也引起了文人的纷纷仿效。李商隐的《七夕》、秦观的《鹊桥仙》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特别是郭抹若的《天上的街市》,其中关于银河的一段,更是沿著这首诗中的“河汉清且浅”展开了进一步的想像:你看那浅浅的银河,定然不十分宽广。那隔著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著牛儿来往。我想此刻他们定在天街上闲游,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著灯笼在走。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上山釆蘼芜上山釆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殊。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阁去。”“新人工织縑,故人工织素。织縑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縑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这首诗并未收于郭茂倩的《乐府诗集》,始见于徐陵的《玉台新咏》,可见乐府诗和古诗在最初是不易划分得十分清楚的。“蘼芜”,又叫江离,叶子风乾可作香料,古人认为它可以治妇女的不孕症。采蘼芜的是一位弃妇,诗中描写她采蘼芜归来后,在山下遇到了前任的丈夫,透过他俩的问答,引出一个令人辛酸的故事来。 弃妇这个题材,在《诗经》和汉乐府中多有表现,它反映了封建社会中妇女地位的卑下和任人摆佈的命运。至于被离弃的原因和她们对此的态度,在不同的诗章中也各自不同。诗经《氓》中的女主人翁是被一个负心汉无情抛弃的,女主人翁一旦被抛弃,决裂也是毫不犹豫的:“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谷风》中的女主人翁虽同是被抛弃,但还存有幻想,态度是游移的,总希望男方有一天能回心转意:“不念昔者,唯余来塈”;汉乐府中的刘兰芝虽然也被离弃,但原因却是封建家长制在作祟,最后和故夫一道殉情来表示他们的反抗。这些不同的原因和态度,固然反映了人物性格上的差异,却也反映了封建社会中妇女问题的复杂性。那麼,《上山采蘼芜》中的这位弃妇是属于什么样的情形呢?有人认为她是被丈夫抛弃的:“透过弃妇的不幸遭遇,反映了在封建社会里妇女受压迫、受损害的悲惨地位,揭露了气故夫喜新厌旧又怨新不如旧的市侩心理”(《汉魏六朝诗选註》);有的选本有意迴避这点,只笼统地说:“透过他们的一段对话,揭露了封建社会妇女地位的低贱和她们的悲惨遭遇。”(《汉魏六朝诗一百首》)我认为这对夫妇有著焦仲卿夫妇类似的遭遇,离弃的原因在于封建家长制,只不过他俩缺乏仲卿夫妇以死反抗的决心和意志,因此重逢时只能倾吐悔恨和相向长叹罢了。因为从诗的题目和情节看来,这位妇女是因为无子而被遣归的。“无子”,是封建社会中妇女被休弃的七条规定(《七出》)之一,并不是由于夫妇间感情破裂才遭离弃的。因此她对丈夫没有怨恨,更没有决绝,相反,离异之后还上山采蘼芜,说明她幻想有一天仍能回到丈夫身边生儿育女。从诗中的情节来看,「故夫」对她也十分怀念并无嫌弃之意,基于上述的认识,我们对诗的情节作些简略的分析。 这首诗是透过双方对话来展开情节的,对话之外,只有开头两句是敍事:“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这两句交代了两人重逢的原因和地点,用语简洁又含蓄。“采蘼芜”不但交代了事由,而且还有另两方面的含义:一是蘼芜能治妇人的不孕症,“采蘼芜”暗示她被休弃的原因是“无子”,这是封建礼教中的“七出”之一,也暗示了她还想做些伤心的补救。二则蘼芜也是一种芳草,妇人采蘼芜也是芳洁自喻,是作者对她品格的暗示和她无端被遣的不平。妇人见到故夫后有一个动作:“长跪”,这是表示恭敬的一种礼节。闻一多先生说:“古人席地而坐,两膝著地以尻(臀部》著膝,著(靠紧》稍安者曰坐,伸腰及股,两膝措(支柱》地而耸体(耸起上身》者曰跪。其体益耸,以致其恭者曰长跪。”(《乐府风笺》)从这位弃妇长跪的动作中我们可以看出,她对故夫并无怨恨,往日夫妻之间也是相互敬重的。问话只有一句,也是她最关心的事:“新人复何如”因为她与故夫是被迫离弃的,她既然仍爱著故夫,当然关心他再婚后的生活,就像刘兰芝离开焦家时还把「箱笼六七十」「留待作遗施」一样。但她又是无端被遣的,往日在家受尽了封建家长或礼教的折磨欺凌,现在选择的新人是否比自己强呢?她当然在关心中显露著不平。所以尽管只有短短一句,却包含著极为丰富复杂的内容。故夫的回答也是充满感慨和悔恨的:「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殊。顏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诗人在此用的是比衬法,他不把新人说得一无是处,而是说新人也不错,长得和弃妇一样的漂亮,然后再说新人不如故人殊,就更显得弃妇的难得了。那麼,难得在何处呢?主要是「手爪不相如」。新妇虽然外表漂亮,但却不如故人灵巧能干。我们读过《孔雀东南飞》后可以知道,刘兰芝是很勤劳能干的:「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但婆婆对此不但不赏识,却一心要驱遣她,只因婆婆中意的是那个「窈窕艳城廊」的东邻女。我们从「上山采蘼芜」的这段故夫悔恨敍述中,也可以看到《孔雀东南飞》中封建家长的影子。 丈夫既然提起了辛酸的往事,又把新人旧人作了对比,并表白了自己的态度,弃妇的委曲和不平更像那解冻的江河,胸中情感的波涛顿时汹涌澎湃。但是她的善良,特别是她对故夫的情感,又使她不可能去公然指责对方,尽情倾诉自己的不幸,因为那会给已经追悔莫及的故夫带来更大的打击,因此,她只是淡淡地回忆起当年离别的情景:“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阁去”。虽是淡淡的两句旧事重提,内中却充满了无限的哀怨。这里的“门”是正门、大门;“阁”是边门、小门。你想想看,一边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的新人从正门堂皇进来;另一边却是凄凄惶惶,形隻影单的故人从旁门悄悄离去,封建社会中妇女的卑下地位和任人摆佈的命运,从这两句充满哀怨的对比中,不是深刻而形象地表现出来了吗?下面六句仍是故夫的答对:“新人工织縑,故人工织素。织縑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縑来此素,新人不如故”。这六句与“新人虽言好”四句在内容上是一样的,只不过把“手爪不相如”具体表现细述了一下。“縑”是杂色的绢,“素”是白色也是纯色的绢,縑比素质量差;因此新人无论是在纺织的质量也比不上旧人,看来新人是不如旧人勤劳能干的。这种内容上的重复,在份量上占全诗的三分之二,这并不是作者在结构上的失当,而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因为这种絮絮叨叨的语言,最能表现出故夫的追悔失神之态,这种重复也是把弃妇的无辜反覆加以表白。这种追悔和表白都是对造成这种不幸的封建礼教或封建家长制无声的谴责。 这首诗主要用对话组成,而且措辞含蓄、情意自溢,给人丰富想像的余地。它不同于同是乐府诗的《孔雀东南飞》、《木兰诗》和《西洲曲》等敍事作品,全诗除开头两句外,都是夫妇之间的问答,透过问答来表现今日故夫的心境和弃妇遇见故夫时的情感,这在敍事诗中是独树一帜的。明清时的《山歌》采用问答的方式来展开情节和敞开心扉,可能是受其啟发和影响。另外,在对话中,故夫的答对敞豁而絮刀,把自己的追悔和评价公开、再三地加以表现,弃妇的询问却含蓄而简短,内心的哀怨和思念透过一两句询问或回忆,暗暗地流露出来。这反映了两人的不同处境、身份和性格特征,诗人对此处理得十分恰当。 上山釆蘼芜,下山逢故夫 古八变歌北风初秋至,吹我章华台。浮云岁暮色,似从崦嵫来。枯桑鸣中林,络纬响空阶。翩翩飞蓬征,愴愴游子怀。故乡不可见,长望从此回。 此诗郭茂倩的《乐府诗集》未载,沉德潜的《古诗源》称为“汉乐府古辞”,余冠英的《乐府诗选》收入《杂曲歌辞》。据说古代有《九曲八变》之歌,今只存《八变》。这是一首悲秋思乡的诗,诗中的主人翁是个流落在湖北监利一带的游子,初秋的北风和凄清的虫鸣,触发了他对家乡的无穷思念,瑟瑟的枯桑和遂风的飞蓬,又勾起了他飘然一身、无处止息的人生伤感。与《古歌》、《悲歌》、《饮马长城窟行》等悲秋思亲的汉乐府相比,它的特色在于通篇都是托物起兴,藉景抒隋。刘勰在谈到比兴手法时曾说:“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纤条悲鸣,声似竽籟’,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焱焱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此则比貌之类也”(《文心雕龙·比兴》)。这首《古八变歌》正是融合了宋玉《高唐赋》、枚乘《菟园赋》里采用的喻于声、方于貌等比兴手法,用络纬、枯桑在秋风中的音响,和浮云、飞蓬在清秋中的情态,来比附自己身处异地的孤单形影和深切的乡关之思。 开头两句“北风初秋至,吹我章华台”是因物而起兴,夏季常吹的是南风,当风向转北时,季节也就从夏转为秋了。秋天,在中国古代诗人的眼中是个萧索的季节、伤感的季节,也是最容易撩起乡愁的季节。所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索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宋玉《九辩》。章华台,春秋时楚国离宫名,在湖北监利县,此处大概是这位游子的飘流之所。他从吹到章华台上的北风中感知了秋的降临,再由萧瑟的秋触发了游子的乡愁。“浮云与暮色,似从崦嵫来”是写他在清秋中所见。崦嵫,山名,在今甘肃天水市西,下有虞泉,古代传说是日没之处。这是一个初秋的黄昏,浮云在天空游盪,似乎从崦嵫带来了日落的信息。初秋的北风,冷冽中带著萧条,已够人伤感的了,何况又是秋天的黄昏,更带上一种苍茫、悲愴之情。“浮云”,在此既是景色,也是飘泊无依的游子象徵,后来的李白在《送友人》中干脆挑明:“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下面的“枯桑鸣中林,络纬响空阶”,则是写耳中所闻的秋声。“枯”,指桑叶落尽的桑枝;“络纬”,即莎鸡,俗称纺织娘,一种秋天的鸣虫。秋风把枯桑吹得瑟瑟作响,又不时送来纺织娘的鸣叫声,这里未写秋风,但处处可见萧条秋风的威力;未写所见,却把一幅清秋图透过听觉幻化在读者眼前。当然,这既是耳畔的秋声,也是在托物寄情,那孤零零的桑枝不正是意味著远方游子孤单的身影;那不停鸣叫的纺织娘,不是更加勾起游子对远方亲人的怀念吗?李白有首仿乐府诗叫《长相思》,也是写清秋之夜听络纬鸣叫勾起他故国之思的:“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这既反映了李白善于向古代民歌学习,也反映了这首乐府诗的深远影响。诗人透过以上四句的所见所闻,勾画出一个凄清萧瑟的清秋场景,迟暮而孤寂的氛围,藉以比附远方游子那孤单飘零的身影,暗寓他那索寞孤寂的情怀。 下面两句“翩翩飞蓬征,愴愴游子怀”则是明喻:用飘行万里、无所依附的飞蓬,来比喻千里游盪、飘泊无依的游子,用飞蓬的“翩翩”之态,来形容游子的“愴愴”之怀。这样从结构上总括一句,把初秋萧索之景与景中离乡之人合二为一,达到一种情景交融、景即是情的艺术境界。最后两句“故乡不可见,长望从此回”,则是直抒胸臆、点破乡思。尤其是最后的“从此回”二字,我们彷彿听到主人翁在大声疾呼、顿足长叹:这种乡思应该结束,不能再苦挨下去了。它把主人翁盼望回到故乡、急切难耐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从结构上看,这种直接抒情与上面大量的含蓄暗示,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彷彿主人翁那扼止不住的乡思乡愁,再不能顺著那含蓄曲折的渠道来流淌,而要冲破一切形式束缚,来个全面爆发。总之,这样一明一暗,一低迴婉转一直率明快,把这位游子在深秋北风中的思乡之情,表现得既淋漓尽致又低迴曲折,富有感人的艺术力量。翩翩飞蓬征,愴愴游子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