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纪略

古文:丽江名山牯冈、辇果,俱与腊罗相近。
现代文:丽江的名山枯冈、荤果,全与猛罗族人相接近。

古文:东北界。胡股、必烈,俱丽江北界番名。
现代文:胡股、必烈,都是丽江北部边界少数民族的名称。

古文:甲戌岁,先有必烈部下管鹰犬部落,得罪必烈番主,遁居界上,剽窃为害。
现代文:甲戌年,先有必烈的部下管辖鹰犬部落的,得罪了必烈族的主子,逃居在边界上,抢劫为害。

古文:其北胡股贩商,与西北大宝法王往来之道,皆为其所中阻。
现代文:他北面胡股族的商贩,与西北大宝法王往来的通道,全被他从中间阻断。

古文:乙亥公元年秋,丽江出兵往讨之。
现代文:乙亥年秋天,丽江出兵前去讨伐他。

古文:彼先以卑辞骄其师,又托言远遁,丽人信之,遂乘懈返袭,丽师大败。
现代文:他先用卑下恭谨的言辞让丽江的军队骄傲,又假意声称远逃了,丽江人相信了他,于是乘丽江人懈怠时回师偷袭,丽江兵大败。

古文:丽自先世雄视南服,所往必克,而忽为所创,国人大愤,而未能报也。
现代文:丽江自从前代祖先起雄视南部边疆,所到之处必定战胜,可忽然遭到重创,全体人极为愤怒,但是未能报复。

楚游日记一

古文:丁丑正月十一日是日立春,天色开霁。
现代文:丁丑年正月十一日这一天是立春,天气晴朗。

古文:亟饭,托静闻随行李从舟顺流至衡州,期十七日会于衡之草桥塔下,命顾仆以轻装从陆探茶陵、攸县之山。
现代文:赶紧吃了饭,委托静闻随同行李一起坐船顺流到衡州,预约本月十七日在衡州草桥塔下相会,叫顾仆携带着轻装跟随我从陆路探游茶陵州和枚县的山。

古文:及出门,雨霏霏下。
现代文:等走出门,满天细雨霏霏。

古文:渡溪南涯,随流西行。
现代文:渡过溪流到南岸,顺流往西行。

古文:已而溪折西北,逾一冈,共三里,复与溪遇,是为高陇。
现代文:随后溪折往西北,我们越过一座山冈,共走三里,又与溪流相遇,这地方是高陇。

古文:于是仍逾溪北,再越两冈,共五里,至盘龙庵。
现代文:从高陇仍旧渡过溪流到了北面,再越过两座山冈,共走五里,到盘龙庵。

古文:有小溪北自龙头山来,越溪西去,是为巫江,乃茶陵大道;随山顺流转南去,是为小江口,乃云嵝山道。
现代文:有条小溪从北面的龙头山流来,渡过溪流往西去,这是巫江,是到茶陵州城的大路;依山顺流转往南去,为小江口,这是到云峻山的路。

古文:二道分于盘龙庵前。
现代文:两条道路在盘龙庵前分岔。

古文:云嵝山者,在茶陵东五十里沙江之上,其山深峭。
现代文:小江口就是蟠龙、巫江两溪从北面的龙头流到此处,然后往南汇入发源于黄零仙庙的那条大溪的地方。云嶙山在茶陵州东面五十里沙江的上边,那山深幽峻峭。

古文:神庙初,孤舟大师开山建刹,遂成丛林。
现代文:神宗初年,孤舟大师开山建寺,于是这里便成了众僧聚居念佛修道的地方。

古文:今孤舟物故,两年前虎从寺侧攫é抓取一僧去,于是僧徒星散,豺虎昼行,山田尽芜,佛宇空寂,人无入者。
现代文:现今孤舟已经离世,两年前老虎从寺侧叼衔了一个僧人去,于是众僧徒四处奔散,豺狼虎豹白天出没,山中的田地全部荒芜,佛宇变得空寂,没有人再去。

古文:每从人问津,俱戒通 诫 莫入。
现代文:每当向人间起到那寺的路,都告戒我不要去。

古文:余不为阻,从盘龙小路,南渡小溪入山,雨沉沉益甚。
现代文:而且雨雾迷潦,阴霆浓密,没有谁肯给我们作向导。我不被这一切所阻,从盘龙庵的小路,往南沿小溪而行,两里,又与大溪相遇。往南渡过小溪进入山中,雨下得更猛。

古文:从山夹小路西南二里,有大溪自北来,直逼山下,沿之二里,是为沙江,即云端溪入大溪处。
现代文:从两山间的小路往西南走两里,有条大溪自北面流来,直逼山下,曲折地绕流在山峡中,溪两旁的石崖,被水流侵蚀而形成一个个横伸斜突的矶石。沿溪走两里,为沙江,它就是云峻山来的溪水汇入大溪的地方。

古文:途遇一人持伞将远,见余问道,辄曰: 此路非多人不可入,余当返家为君前驱。
现代文:路途中遇到一个人拿着伞将要远出,见我间路,就说道: 这条路若不是几个人一起就不可以进去,我应当返回家为先生您作先导。

古文:余感其意,因随至其家。
现代文:我感谢他的情意,于是跟随他到了他家。

古文:其人为余觅三人,各持械赍ī携带火,冒雨入山。
现代文:那人为我又找了三个人,每人拿着些刀棍、火把,冒雨进入山中。

古文:初随溪口东入,望西峡,石崖层亘,外束如门。
现代文:起先是从溪口往东进去,走一里,望见一条小溪从西南的山峡中穿流出来,石崖层层横贯,对峙如门。

古文:导者曰: 此虎窟山。从来烧采之夫俱不敢入。
现代文:向导说: 此地是虎穴,烧炭打柴的人都不敢进去。

古文:时雨势渐盛,遂溯大溪入,宛转二里,于是上山,转山嘴而下,得平畴一壑,名为和尚园。
现代文:这时雨势渐大,于是溯大溪往里走,曲折地走两里,溪底石头耸峙如同平台,石台中间破裂开一条通道,水从其间流泻下去,景象很优美。从此处登上山,转过山嘴往下走,见到一片平整的谷地,名叫和尚园。

古文:约一里,复逾一小山,循前溪上流宛转峡中,又一里而云嵝寺在焉。
现代文:谷地四面一重重山峰环绕聚合。从那片平坦的田野尽头约走一里,又翻过一座小山,顺前面所沿的那条溪流曲折地行进在山峡中,又走一里云嶙寺便到了。

古文:山深雾黑,寂无一人,殿上金仙云冷,厨中丹灶烟空。
现代文:山峦幽深雾气浓黑,寺中静寂无一人,佛殿上如来的金身久无香火祭供而透出冷气,厨灶中早已火灭烟空。

古文:徘徊久之,雨愈催行,遂同导者出。
现代文:徘徊了许久,雨势更大,像是催我们快走,于是同向导出了寺。

古文:出溪口,导者望见一舟,亟呼而附焉。
现代文:走出溪口,向导望见一只船,于是赶忙呼叫住而搭乘上。

古文:顺流飞桨,舟行甚疾即急。余衣履沾湿、气寒砭肌,惟炙衣之不暇,无暇问两旁崖石也。
现代文:船顺流飞浆,航行得很快,我衣服鞋子全湿透了,水气寒冷,浸入肌肤,连烘烤衣服都来不及,更无暇再探问溪两旁崖石的情形。

古文:山谿纡曲,下午登舟,约四十里而暮,舟人夜行三十里,泊于东江口。
现代文:山溪迂回曲折,下午登船,约行了四十里,天就黑下来,船夫又在夜色中撑船航行三十里,停泊在东江口。

古文:十二日,晓寒甚。
现代文:十二日清晨非常寒冷。

古文:舟人由江口挽舟入酃,遂循茶陵城过东城,泊于南关。
现代文:船夫将船从江口牵入鄙水中,于是顺茶陵城驶过东城,停泊在南关。

古文:入关,抵州前,将出大西门,寻紫云、云阳之胜。
现代文:下船进了关,抵达州衙门前,打算出茶陵城大西门,去探寻紫云山、云阳山的美好风景。

古文:闻灵岩在南关外十五里,乃饮于市,复出南门,渡酃水。
现代文:听说灵岩在南关外十五里,便在城中集市上喝了些酒,又走出南门,渡过都水。

古文:时微雨飘扬,朔风寒甚。
现代文:当时细雨飘飞,北风寒冷异常。

古文:东南行,陂陀高下五里,得平畴,是曰欧江。
现代文:往东南方向行,在倾斜不平的山坡间忽上忽下走了五里,见到一片平坦的田野,这地方叫欧江。

古文:有溪自东南来,遂溯之行,雾中望见其东山石突兀,心觉其异。
现代文:有条溪水从东南面流来,于是溯溪而行,从雾气中望见溪东边的山上石头突兀,心里觉得那山很奇异。

古文:又五里,抵山嘴溪上,是曰沙陂,以溪中有陂也。
现代文:又走五里,抵达山嘴处的溪边,这里叫沙酸,因为溪流中有个沙石堆。

古文:陂之上,其山最高者,曰会仙寨,其内穹崖裂洞,曰学堂岩。
现代文:溪流的源头在东面四十里的百丈潭。沙石堆边上那最高的山叫会仙寨,山中弯隆的崖壁破裂开,形成岩洞,叫学堂岩。

古文:再东,山峡盘亘,中曰石梁岩,即在沙陂之上,余不知也。
现代文:再往东,山峡盘曲绵亘,山峡的中部叫石梁岩,它就在沙破的上边,但我不知道。

古文:又东一里,乃北入峡中。
现代文:又往东走一里,便往北进入山峡中。

古文:一里,得碧泉岩、对狮岩,俱南向。
现代文:从山峡中走一里,见到碧泉岩、对狮岩,它们都朝南面。

古文:又东逾岭而下,转而北,则灵岩在焉。
现代文:又往东翻过山岭向下走,转往北面,就到灵岩了。

古文:以东向,曾守名才汉又名为月到岩云。
现代文:因为岩朝东面,曾知州又称为月到岩。

古文:其后裔犹有读书岩中者。
现代文:洞外列置着门窗,但那门窗没有抵到洞口顶部,所以洞形自然就不被遮掩。

古文:观音现像,伏狮峰之东,回崖上万石迹成像,赭黄其色。
现代文:它是唐代时陈光间读书的地方。陈光间居住在严塘,他的后裔还有到这岩洞中读书的。观音现像在伏狮峰的东面。回浪的崖壁上有个由石头的痕印组合成的观音像,颜色为赫黄色。

古文:对狮岩者,一名小灵岩,在灵岩南岭之外。
现代文:对狮岩又叫小灵岩,在灵岩南面的山岭外。

古文:南对狮峰,上下两层,上层大而高穹,下层小而双峙。
现代文:它南面对着狮峰,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大而高高隆起,下层小而两个洞穴对峙。

古文:碧泉岩者,在对狮之西,亦南向,洞深三丈,高一丈余。
现代文:碧泉岩在对狮岩的西面,也是朝南面,洞深三丈,高一丈多。

古文:内有泉一缕,自洞壁半崖滴下,下有石盘承之,清冽异常,亦小洞间一名泉也。
现代文:洞内有一缕泉水从洞壁的半中腰往下滴,下面有一个石盘承接着,那泉水清冽异常,也可算是小洞中的一条名泉。

古文:伏虎岩,在清泉之后。
现代文:伏虎岩在清泉岩的后面。

古文:石梁岩,在沙陂会仙寨东谷。
现代文:石梁岩在沙阪会仙寨东面的山谷中。

古文:其谷乱崖分亘,攒列成坞,两转而东西横亘,下开一窦,中穹若梁,由梁下北望,别有天地,透梁而入,梁上复开崖一层,由东陂而上,直造梁中而止,登之如践层楼矣。
现代文:那山谷中,纷乱的山崖横贯交错,聚集排列形成山坞,山坞折了两个弯后东西横亘。山坞的崖壁下裂开个小洞,中间弯隆如同桥梁,从梁下向北望去,别有天地,穿过石梁进去,上面又裂开一层崖壁。我从东面的山坡向上爬,直攀到那石梁中何而停止,攀登起来如同登临一座重叠高耸的楼阁一样。

古文:会仙寨,下临沙溪,上亘圆顶,如叠磨然,独出众山,罗洪山罗名其纶,琼司理。结净蓝于下,即六空上人所栖也。
现代文:二会仙寨下临沙溪,上面横贯着一个圆顶,如重叠的磨盘,一它独自高出众山,罗洪山在山下营建了寺宇,这就是如今六空上人栖身的地方。

古文:其师号涵虔。
现代文:-

古文:学堂岩,在会仙之北,高崖间迸开一窦,云仙人授学之处。
现代文:学堂岩在会仙寨的北面,高峻的崖壁间迸裂开一个小石洞,传说是仙人传授学间的地方。

古文:此灵岩八景也。
现代文:这就是灵岩八景。

古文:余至灵岩,风雨不收。
现代文:我到灵岩后,风雨一直不停。

古文:先过碧泉、对狮二岩,而后入灵岩,晓霞留饭,已下午矣。
现代文:先经过碧泉、对狮两岩,而后进入灵岩少晓霞留我在岩中吃饭,这时已下午了。

古文:适有一僧至,询为前山净侣六空也。
现代文:恰好有一个僧人来到岩中,询何后知道他是前面山中的净侣六空。

古文:时晓霞方理诸俗务,结茅、喂猪。饭罢,即托六空为导。
现代文:当时晓霞正在干着一些日常的世俗事务于是吃罢饭便拜托六空作向导。

古文:回途至狮峰而睹观音现像,抵沙陂而入游石梁,入其庵,而乘暮登会仙,探学堂,八景惟伏虎未至。
现代文:往回走的途中,到狮峰便亲睹了观音现像的景观,抵沙破便进入石梁岩游览,进了六空所居的庙庵,便乘着暮色攀登会仙寨,探游学堂岩,八景中只有伏虎岩未曾到。

古文:是日雨仍空濛,而竟不妨游,六空之力也。
现代文:这一天仍然细雨迷檬,竟然没有妨碍游览,这是因为得力于六空的帮助。

古文:晚即宿其方丈。
现代文:夜晚我就牲宿在六空的方丈内。

古文:十三日,晨餐后寒甚,阴翳如故。
现代文:十三日早餐后,夭气很寒冷,天空云雾遮蔽如故。

古文:别六空,仍旧路西北行。
现代文:告别了六空,沿原路往西北行,走三里到欧江。

古文:三里至欧江,北入山,为茶陵向来道;南沿沙陂江西去,又一道也。
现代文:往北进入山中,是昨天从茶陵城来时所走的路;往南沿沙破江向西去,是到茶陵城的另一条道路。

古文:过欧江,溪胜小舟,西北过二小岭,仍渡茶陵南关外,沿城溯江,经大西门,西行三里,过桥开陇,始见大江自东北来。
现代文:过了欧江,溪流才能够航行船只,我往西北翻过两座小山岭,仍然从茶陵城南关外渡过江流,沿城墙溯江而行,经过大西门,去探寻紫云山、云限山的各处优美风景。

古文:于是越黄土坳,又三里,过新桥,雾中始露云阳半面。
现代文:往西走三里,越过一座桥后冈陇渐开,这才看见大江从东北面流来,从冈陇间越过黄土坳,又走兰里,跨过新桥,云雾中隐隐露出半边云阳山。

古文:又三里,抵紫云山麓,是为沙江铺,大江至此直逼山下。
现代文:又走三里,抵达紫云山麓,为沙江铺,大江到了这里直逼山下。

古文:由沙江铺西行,为攸县、安仁大道。
现代文:从沙江铺往西走,是通往枚县和安仁县的大道。

古文:南登山,是为紫云仙。
现代文:从南边登山,山脚下是紫云仙。

古文:上一里,至山半为真武殿,上有观音庵,俱东北瞰来水。
现代文:朝上走一里,到半山为真武殿,殿上有座观音庵,它们都朝东北面,下临东北面流来的水流。

古文:观音庵松岩,老僧也。
现代文:观音庵中的松岩,是个年纪已大的僧人。

古文:予询云阳道,松岩曰: 云阳山者,在紫云西十里。
现代文:我问他到云阳山的道路,他回答说: 云阳山在紫云山西面十里。

古文:其顶为老君岩;云阳仙在其东峰之胁,去顶三里;赤松坛又在云阳仙之麓,去云阳仙三里。
现代文:山顶为老君岩;云阳仙在老君岩半山间,离山顶有三里;赤松坛又在云阳仙的山麓,离云阳仙有三里。

古文:盖紫云为云阳尽处,而赤松为云阳正东之麓。
现代文:大概地说紫云山在云阳山尽头处,而赤松坛在云阳山正东麓。

古文:由紫云之下,北顺江岸西行三里,为洪山庙,乃登顶之北道;由紫云之下,南循山麓西行四里,为赤松坛,乃登顶之东道;去顶各十里而近。
现代文:从紫云山下顺江北岸往西行三里,为洪山庙,那里是攀登山顶的北路;从紫云山下,顺山南麓往西行四里,为赤松坛,那里是攀登山顶的东路。

古文:二道之中有罗汉洞,在紫云之西,即由观音庵侧小径横过一里,可达其庵。
现代文:洪山庙和赤松珐离山顶各不足十里。两条道路的中间有个罗汉洞,在紫云山的西面,从观音庵侧面的小路横穿一里,可以到达洞边的庵。

古文:由庵登顶,亦有间道可达,不必下紫云也。
现代文:从庵攀登山顶也有小路可以到达,这样就不必下紫云山了。

古文:余从之。
现代文:我按他所说的而行。

古文:遂由真武殿侧,西北度两小坳,一涧从西北来,则紫云与肯莲庵即罗汉仙。
现代文:于是从真武殿侧面,往西北越过两个小山坳,见一条涧流从西北流来,它是从紫云山与青莲庵后面的山流出的。

古文:后山夹而成者。渡涧即青莲庵,东向而出,地幽而庵净。
现代文:涧中水流往北汇人大江,紫云山和它西面的山峰被水流分隔开。渡过涧流就是青莲庵,它朝向东面而突出出来,地方清幽而庵中洁净。

古文:僧号六涧,亦依依近人,坚留余饭,余亟于登岭,遂从庵后西问登山。
现代文:庵中僧人法号叫六涧,也是温和而易于接近,他坚决要留我吃饭。我急着登岭,子是从庵后往西攀登。

古文:其时浓雾犹翳山半,余不顾,攀跻直上三里,逾峰脊二重,足之所上,雾亦旋开。
现代文:当时浓雾还笼罩着半山间,我全然不顾,直往上攀登三里,翻越了两层峰脊,脚步踏上的地方,雾气也旋即散开。

古文:又上二里,则峰脊冰块满枝,寒气所结,大者如拳,小者如蛋,依枝而成,遇风而坠,俱堆积满地。
现代文:又往上两里,峰脊上冰块缀满枝头,那寒气凝结成的冰块,大的如拳头,小的如鸡蛋,依树枝而结成,遇来风而坠落,满地到处堆积。

古文:其时本峰雾气全消,山之南东二面,历历可睹,而北西二面,犹半为霾掩,始知云阳之峰,俱自西南走东北,排叠数重:紫云,其北面第一重也;青莲庵之后,余所由跻者,第二重也;云阳仙,第三重也;老君岩在其上,是为绝顶,所谓七十一峰之主也。
现代文:当时我所在的山峰雾气已经全部消散,山的南东两面,景物明晰可辨,然而北西两面,仍有一半被雾气遮掩,部江从山东南面流来,黄零江自西北面流来,环绕迁曲得很远。这才知道云阳山的山峰,都是自西南走向东北出卜列重叠为数重:紫云山是它北面的第一重;青莲庵的后面,即我从那里登山的地方是第二重;云阳仙所在的山峰是第三重;老君岩在云阳仙上面,为山的最高顶端,它就是所说的七十一峰的主峰。

古文:云峰在南,余所登峰在北,两峰横列,脉从云阳仙之下度坳而起,峙为余所登第二重之顶,东走而下,由青莲庵而东,结为茶陵州治。
现代文:云峰在南面,我所登上的山峰在北面,两峰横列,山脉从云阳仙的下面越山坳而耸起,耸为我所登山峰的第二重的最高顶端,然后向东延伸下下去,从青莲庵再往东,盘结成茶陵州城所背靠的山峰。

古文:余现登第二重绝顶,径路迷绝,西南望云峰绝顶,中隔一坞,而绝顶尚霾夙雾中。
现代文:我登上第二重的最高顶端后,道路迷失甚至断绝了,往西南眺望云峰的最高顶端,中间隔着一个山坞,而云峰的最高顶端还隐没在晨雾中。

古文:俯瞰过脊处,在峰下里许。
现代文:俯瞰山脊越过去的地方,在峰下一里左右。

古文:其上隔山竹树一壑,两乳回环掩映,若天开洞府,即云阳仙无疑也。
现代文:山脊那边有长满翠竹绿树的山谷,两侧的山峰如同两乳,曲折环绕而相互掩映,整个山谷若天然洞府,无疑它就是云阳仙的所在。

古文:虽无路,亟直坠而下,度脊而上,共二里,逾一小坳,入云阳仙。
现代文:虽无路,也赶忙直坠而下,然后越过山脊往上走,共两里,翻过一小个山坳,进入云阳仙。

古文:其庵北向,登顶之路,由左上五里而至老君岩;下山之路,由右三里而至赤松坛。
现代文:那庵朝北,登顶的路从庵的左边走,往上五里便到老君岩,下山的路在庵右侧,三里便到赤松坛 庵后面有大石头高高累起、飞架在空中而中间透出逢隙,竹子树木悬缀在石头上,景象极为美妙。

古文:庵后有大石飞累,驾空透隙,竹树悬缀,极为倩叠,石间有止水一泓,澄碧迥异,名曰五雷池,雩祝甚灵;层岩上突,无可攀踄,其上则黑雾密翳矣。
现代文:石头中间有一潭不流动的深水,异常清澈碧绿,名叫五雷池,天旱时祭祀求雨很灵验。

古文:盖第二重之顶,当风无树,故冰止随枝堆积。
现代文:一层层岩石向上突起,没办法攀登,岩石上浓雾遮掩。大概因为第二重山的顶上,树木当风起舞,所以冰块只是依附着树枝而堆积。

古文:而庵中山环峰夹,竹树蒙茸,萦雾成冰,玲珑满树,如琼花瑶谷,朔风摇之,如步摇玉珮。声叶金石。
现代文:而庵所在的山谷环绕夹峙,竹树茂密婆婆,雾气索绕在其间结成冰,便是满树玲珑,如同琼花瑶谷,北风一吹摇,便如妇女们佩带的步摇玉佩,声音和谐,如同清越的钟磐奏鸣声。

古文:偶振坠地,如玉山之颓,有积高二三尺者,途为之阻。
现代文:冰块冰条偶尔被震动而坠落地下,便如玉石山崩塌下来,有堆积到两三尺高的,道路都被阻塞。

古文:闻其上登踄更难。
现代文:听说庵上面登攀起来更为艰难。

古文:时日过下午,闻赤松坛尚在下,而庵僧音,误为 石洞 。
现代文:这时已经过了下午,听说赤松坛还在庵下边。因庵中僧人讲的是楚地音,我将 赤松 误听成了 石洞 。

古文:余意欲登顶右后。遂从顶北下山,恐失石洞之奇,且谓稍迟可冀希望晴朗也。
现代文:我本意想登上云阳山山顶右侧后,便从山顶北面下山,但又恐怕错过石洞的奇景,并且有人说稍迟一会天气可望晴朗。

古文:索饭于庵僧镜然,遂东下山。
现代文:我向庵中僧人镜然要了些食物,便往东面下山。

古文:路侧涧流泻石间,僧指为 子房炼丹池 、 捣药槽 、 仙人指迹 诸胜,乃从赤松神话中之仙人,为道教所信奉而附会留侯也。
现代文:路侧涧流奔泻在石缝间,僧人指点着说是 子房炼丹池 、 捣药槽 、 仙人指迹 等一些名胜,这是将赤松子的传说附会于留候张良。

古文:直下三里抵赤松坛,始知赤松之非石洞也。
现代文:直往下走三里抵达赤松坛,这才知道是赤松而不是石洞。

古文:遂宿庵中。
现代文:于是宿在庵中。

古文:殿颇古,中为赤松,左黄石,而右子房即张良。
现代文:庵中的殿很古老,中间供奉赤松子,左边是黄石公,右边是张子房。

古文:殿前有古树松一株,无他胜也。
现代文:殿前有一棵古松,没有其他好的景物。

古文:僧葛民亦近人。
现代文:庵中僧人葛民也平易近人。

古文:十四日,晨起寒甚,而浓雾复合。
现代文:十四日早晨起来,天气很寒冷,而浓雾又密布山冈。

古文:先是,晚至赤松,即嘿默祷黄石、子房神位,求假半日晴霁,为登顶之胜。
现代文:这之前,昨天晚上到赤松坛后,我就默默祈祷过黄石和子房的神位,祈求给半天的晴朗天气,为的是我能登上山顶饱览那里的优美景致。

古文:至是望顶浓霾,零雨四洒,遂无复登顶之望。
现代文:到现在望着山顶上浓雾弥漫、零星的小雨四处飞洒的样子,便不再抱有攀登山顶的希望。

古文:饭后,遂别葛民下山。
现代文:饭后,便告别葛民下山。

古文:循山麓北行,逾小涧二重,共四里,过紫云之麓,江从东北来,从此入峡,路亦随之。
现代文:顺山麓往北行,越过两条小涧,共走四里,经过紫云山山麓,江流从东北面流来,从此处流入山峡中,路也顺流而去。

古文:绕出云阳北麓,又二里,为洪山庙。
现代文:绕出云阳山北麓,又走两里,为洪山庙。

古文:风雨交至,遂停庙中,市薪炙衣,煨榾柮者竟日。
现代文:因为风雨交加,便停留在庙中,买了些柴禾烧火烤衣服,一整天都围着火盆烤火。

古文:庙后有大道南登绝顶。
现代文:庙后面有条大路,沿着它往南可以登到云阳山最高顶。

古文:时庙下江旁停舟数只,俱以石尤石头太多横甚,不能顺流下,屡招予为明日行,余犹不能恝淡忘不以为意于云阳之顶也。
现代文:当时庙下面江边停着儿只船,都是因为江流中石头太多,堵塞得厉害,不能顺流而下,船夫屡屡招呼我,叫我明天搭乘船走,我却仍不能放弃游览云阳山的念头。

古文:十五日,晨起,泊舟将放,招余速下舟;予见四山雾霁,遂饭而决策登山。
现代文:十五日早晨起来,停泊的船只即将挂帆航行,招呼我赶快上船;我见四周山上的雾气已散开,便吃了饭,打定主意登山。

古文:路由庙后南向而登,三里,复有高峰北峙,一岐从峰南,一岐从峰西南。
现代文:路从庙后向南往上走,登三里,又有座高峰耸立在北面,道路分成两条:一条岔向那座高峰的南面,一条岔向它的西南面。

古文:余初由东南行,疑为前上罗汉峡中旧道,乃向云阳仙,非迳造老君岩者,乃复转从西南道。
现代文:我先是从东南面走,疑心它就是前日我上罗汉洞时所经过的山峡中的那条旧道,而实际上它是到云阳仙的路,不是径直通到老君岩的,这才又折回来从西南面那条路走。

古文:不一里,行高峰西峡,顾仆南望峡顶有石梁飞驾,余瞻眺不及。
现代文:不到一里,走到那座高峰的西面山峡中,顾仆往南望见山峡顶上有一座石桥飞架在两端,我急忙眺望但未能望见。

古文:及西上岭侧,见大江已环其西,大路乃西北下,遂望岭头南跻而上。
现代文:等往西上到岭侧面,看见大江已经绕流到岭西面,大路却往西北下去,于是朝岭头往南向上攀登。

古文:时岭头冰叶纷披,虽无径路,余意即使路讹错误,可得石梁胜,亦不以为恨,及至岭上遍觅,无有飞驾之石,第见是岭之脊,东南横属高顶,其为登顶之路无疑。
现代文:当时岭头上叶片似的冰块纷乱杂沓,虽然没有路,但我想,即使路走错了,只要可以寻到石梁美景,也就不感到遗憾。等到达岭上四处寻觅,没有飞架的石头,只是见到所在之岭的岭脊,往东南横连着一个高顶,我想,那高顶定是登云阳山顶的路。

古文:遂东南度脊,仰首直上,又一里,再逾一脊,则下瞰脊南,云阳仙已在下方矣。
现代文:于是往东南越过山脊,仰头直往上爬,又走一里,再越过一山脊,往下俯瞰山脊南面,云阳仙已经在下方了。

古文:盖是岭东西横亘,西为绝顶北尽处,东即属于前所登云阳东第二层之岭也。
现代文:大概这座山岭东西横亘,西面为云阳山最高顶端的北面尽头处,东面就是与前面所登云阳山东边第二层山相连接的山岭。

古文:于是始得路,更南向登顶,其上冰雪层积,身若从玉树中行。
现代文:从此处开始才找到路,于是继续向南朝山顶攀登,山岭上泳雪层层堆积,身躯若像从玉树林中穿行。

古文:又一里,连过两峰,始陟最高顶。
现代文:又走一里,接连翻过两座山峰,才登到最高顶。

古文:是时虽旭日藏辉,而沉霾屏伏,远近诸峰尽露真形,惟西北远峰尚存雾痕一抹。
现代文:这时虽然旭日隐藏着它的光辉,但浓黑的阴霆消散了,远近各山峰都显露出真实形态,只有西北方远处的一座山峰还被淡淡的雾痕遮掩。

古文:乃从峰脊南下,又一里,复过两峰,有微路 十 字界峰坳间:南上复登山顶,东由半山直上,西由山半横下。
现代文:于是从峰脊往南下走,又走一里,再翻过两座山峰,峰坳间有两条隐隐约约的小路,呈 十 字状交叉:往南上又是登山顶的路,东边的从半山中直往上延伸,西边的从半山腰斜伸下去。

古文:然脊北之顶虽高,而纯土无石;脊南之峰较下,而东面石崖高穹,峰笋离立。
现代文:然而,峰脊北面的山顶虽然高,却纯是土,没有石头;峰脊南面的山峰较低一些,而它的东面却是石崖高高隆起,石峰石笋相对耸立。

古文:乃与顾仆置行李坳中,从南岭之东,攀崖隙而踞石笋,下瞰坞中,有茅一龛,意即老君岩之静室,所云老主庵者。
现代文:于是和顾仆将行李放在峰坳中,从峰坳南边山岭的东面,攀着崖壁间的缝隙而上,坐在石笋间,向下俯瞰山坞中,有一间茅屋,心想它就是老君岩的静室、所说的老主庵。

古文:窃计直坠将及一里,下而复上,其路既遥,况既踞石崖之顶,仰瞩俯瞰,胜亦无殊,不若逾脊从西路下,便则为秦人洞之游,不便即北去江浒觅舟,顺流亦易。
现代文:我私下想,直下到茅屋处有将近一里的距离,下去后又上来,路程既遥远,况且又已经坐在石崖的顶上仰视俯瞰过,四周的景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所以不如越过山脊从西边的路下山,方便就去游览秦人洞,不方便就往北到江边去找船顺流而下,也很容易。

古文:乃遂从西路行。
现代文:于是便从西边的路走。

古文:山阴冰雪拥塞,茅棘交萦,举步渐艰。
现代文:山北面冰雪奎塞,茅草荆棘交错缠绕,举步渐渐艰难。

古文:二里,路绝,四顾皆茅茨为冰冻所胶结,上不能举首,下无从投足,兼茅中自时有堰宕延误耽搁,疑为虎穴,而山中浓雾四起,瞰眺莫见,计难再下。
现代文:两里后路断绝了,四顾都是茅草羡黎,被冰凌粘结着,上不能伸头,下无从投足,加之茅草丛中本来就不时有一些倒卧的石头,我怀疑这地方是虎穴,而山中又浓雾四起,俯瞰眺望一无所见,心里计议着难以再往下走。

古文:乃复望山崩而上,冰滑草拥,随跻随坠。
现代文:于是又朝着山顶往上爬,因为冰滑、丛草奎塞,所以一边往上登一边向下跌落。

古文:念岭峻草被,可脱虎口,益鼓勇直上。
现代文:想着峰岭峻峭深草遮覆,可以脱离虎口,就更加鼓足勇气直往上爬。

古文:二里,复得登顶,北望前西下之脊,又隔二峰矣。
现代文:两里,重新登上山顶,往北回望前面从西边向下所走的那山脊,又隔着两座山峰了。

古文:其处岭东茅棘尽焚,岭西茅棘蔽山,皆以岭头路痕为限,若有分界者。
现代文:那地方山岭的东面茅草荆棘全都被火烧光,山岭的西面却是茅草荆棘遮蔽着山野,并且都是以岭头上的路痕为界限,像是有条分界似的。

古文:是时岭西黑雾弥漫,岭东日影宣朗,雾欲腾冲而东,风辄驱逐而西,亦若以岭为界者。
现代文:这时岭西面黑雾弥漫,岭东面日影明朗,雾气想要翻腾冲滚到东面,风立刻将其驱逐向西面,也好像是以岭头为分界似的。

古文:又南一里,再下二峰,岭忽乱石森列,片片若攒刃交戟,雾西攫其尖,风东捣其膊,人从其中溜足直下,强攀崖踞坐,益觉自豪。
现代文:又往南一里,再走下两座山峰,忽然见到峰岭上乱石林立,一片片如像刀刃合聚、戈戟交集,西面石丛的尖尖上雾气拂掠,东面石丛中烈风劲吹,人从石丛中溜足直下,又坚决攀上石崖坐在上面,更加觉得自豪。

古文:念前有路而忽无,既雾而复雾,欲下而转上,皆山灵未献此奇,故使浪游之踪,迂回其辙耳。
现代文:回想起前时下山先有路而忽然路断绝,雾散后又阴霆满天,想下山却又被迫转回山上的情景,都是因为山中神灵还没有呈献出这一奇景,所以故意使我放慢脚步,迁回曲折地绕圈子。

古文:既下石峰,坳中又得 十 字路,于是复西向下岭,俱从浓雾中行矣。
现代文:下了石片林立的峰岭,到山坳中又见到呈 十 字状交叉的路,从 十 字路口往西下岭,便都是在浓雾中穿行了。

古文:始二里,冰霾而草中有路,又二里,路微而石树蒙翳;又二里,则石悬树密而路绝,盖前路之逾岭而西,皆茶陵人自东而来,烧山为炭,至此辄返。
现代文:开头的两里,到处是冰凌阴霆,但草丛中有路;又走两里,路变得隐微而且石头树草遮掩了路径和视线;再走两里,却是石头悬立树木茂密,道路断绝。大概前面所经过的西路,都是茶陵人从东面过来,到山中砍柴禾烧炭走出来的,到了此处就往回走。

古文:过此,崖穷树益深,上者不能下,下者不复上。
现代文:过了此处,崖石弯隆树木更深,从上面不能下,从下面同样不能上。

古文:余念所下既遥,再下三四里当及山麓,岂能复从前还跻?
现代文:我想,往下走的路程已经有好远,再往下走三四里就应当到达山麓了,岂能又像前面那次一样往回登?

古文:遂与顾仆挂石投崖,悬藤倒柯树干、树枝,坠空者数层,渐闻水声遥遥,而终不知去人世远近。
现代文:于是与顾仆或吊在石头上或纵身跃向崖壁间,或悬在藤条上或倒钩着树枝,从虚空的崖石间坠落了几层,渐渐听到水声从遥远处传来,然而终究不知道离人世是远还是近!

古文:已而雾影忽闪,露出眉峰峡谷,树色深沉。
现代文:旋即雾影忽然闪开,露出层层山峰和峡谷,树色浓暗。

古文:再一闪影,又见谷口两重外,有平坞可瞩。
现代文:雾影再一闪,又见峡谷口上的两重山崖外,有一个平坦的山坞可以看得见。

古文:乃益揆í度量丛历级,若邓艾之下阴平,坠壑滚崖,技无不殚,然皆赤手,无从裹毡也。
现代文:于是更是揣度着草丛的深浅踩踏着石瞪往下走,若像当年邓艾的军队下阴平间道一样,遇着沟谷往下坠,遇着崖壁朝下滚,什么技法都用尽了,然而我们都是赤裸着手,无从让手上裹上套子而身上披上毡子。

古文:既而忽下一悬崖,忽得枯涧,遂得践石而行。
现代文:不久,忽然下了一座悬崖,见到一条干涸的山涧,于是得以踏着石头向前走。

古文:盖前之攀枝悬坠者藉树,而兜衣挂履亦树,得涧而树梢为开。既而涧复生草,草复翳涧,靡草之下,不辨其孰为石,孰为水,既难着足。
现代文:前面攀着枝条悬空下坠借助于树,而刺穿衣服钩挂住鞋子的也是树,到了山涧中树木才稍微稀疏些,随即山涧中又生长了些草,草又遮蔽了涧底,倒伏的草丛下边,不能分辨哪是石头哪是水,很难下足。

古文:或草尽石出,又棘刺勾芒,兜衣挂履如故。
现代文:即或草没有了石头露出来,而棘刺勾芒,又像前面下山时一样戳衣挂鞋。

古文:如是三里,下一瀑崖,微见路影在草间,然时隐时现。
现代文:如此这般走了三里,下了一座有瀑布悬挂的山崖,隐约见到路影在草丛间,然而时隐时现。

古文:又一里,涧从崖间破峡而出,两崖轰峙,而北尤危峭,始见路从南崖逾岭出。
现代文:又走一里,涧流从两边山崖间破峡而出,两边的山崖高高地对峙着,北边的尤其高峻陡峭,这才见到路从南边山崖间越过岭而出去。

古文:又一里,得北来大道,始有村居,询其处,为窑里,盖云阳之西坞也。
现代文:又走一里,见到从北面来的大路,这才开始有村庄,一打听,这地方为窑里,大略是云阳山西面的一个山坞。

古文:其地东北转洪山庙五里而遥,南至东岭十里而遥,东岭而南更五里,即秦人洞矣。
现代文:从窑里折往东北到洪山庙有五里多,往南到东岭有十里多,东岭往南再走五里,就是秦人洞了。

古文:时雾影渐开,遂南循山峡行。逾一小岭,五里,上枣核岭,下一里,渡涧,傍西麓溯涧南上半里,为络丝潭,深碧无底,两崖多叠石。
现代文:当时迷雾渐渐散开,于是往南顺着山峡行、越过一座小山岭,走五里,登上枣核岭,这两岭都是云阳山向西延伸而后转往北形成山峡的山岭。朝下走一里,渡过一条涧流,那涧流从南面的龙头岭下流来,流出上清洞。依傍着岭西麓溯涧往南上行半里,为络丝潭,此潭深碧无底,两旁的山崖间堆叠着许多石头。

古文:又半里,复度涧,傍东麓登山。
现代文:又走半里,仍渡过涧流,依傍着岭东麓往山上登。

古文:是处东为云阳之南峰,西为大岭之东嶂。
现代文:此处东面为云阳山的南面山峰,西面是大岭东面的一座高峻的山峰。

古文:一溪自大岭之东北来者,乃洪碧山之水;一溪自龙头岭北下者,乃大岭、云阳过脊处之水。二水合而北出把七铺名。
现代文:大岭与云阳山一样高,龙头岭在大岭的山脊上,它东南面到西岭结束,东北面抵麻叶洞,西北面耸立着五凤楼峰,西南面为古爽冲。从大岭的东北面流来的一条溪水,发源于洪碧山;从龙头岭往北朝下流的一条溪水,发源于大岭、云阳山山脊,两条溪水汇合而往北流出把七。

古文:龙头岭水分南北,其南下之水,由东岭坞合秦人洞水出大罗埠。
现代文:龙头岭的水分流往南北两面,从岭南面流下去的水,经东岭坞汇合秦人洞来的水流出大罗埠。

古文:共二里,越岭得平畴,是为东岭坞。
现代文:共走两里,越过山岭到一片平坦的田野,这是东岭坞。

古文:坞内水田平衍连绵铺开,村居稠密,东为云阳,西为大岭,北即龙头岭过脊,南为东岭回环。
现代文:山坞内水田平展,村落稠密,山坞的东面为云阳山,西面为大岭,北面就是龙头岭的山脊,南面是东岭曲折环绕。

古文:余始至以为平地,即下东岭,而后知犹众山之上也。
现代文:我刚到时以为这个山坞已经是低平的地方,待走下东岭,而后知道这山坞仍处在众山之上。

古文:循坞东又一里,宿于新庵。
现代文:顺山坞东面又走一里,投宿在新庵。

楚游日记七

古文:三月初一日桂王临朝,命承奉刘及王承奉之侄设斋桃花冲施僧。
现代文:三月初一日桂王上朝处理王府事务,命令刘承奉和王承奉的侄子在桃花冲设斋饭施舍僧人。

古文:静闻往投斋,唔王承奉之侄,始知前投揭议助之意,内司不爽。
现代文:静闻前去吃斋,见到王承奉的侄子,才知道这之前金祥甫写启事送到内司商议救助我几个的那个意向,内司没能应承。

古文:盖此助非余本意,今既得金物,更少贷于刘,便可西去。
现代文:这个救助方式不是我的本意,如今既然得到金祥甫借给的银两,再向刘明宇稍微贷一些,便可往西旅游。

古文:静闻见王意如此,不能无望。
现代文:静闻见王承奉意下如此,不能没有一点指望。

古文:余乃议先往道州,游九疑,留静闻候助于此,余仍还后与同去,庶彼得坐俟,余得行游,为两便云。
现代文:于是我与静闻商议决定,我先前往道州,游历九疑山,留下静闻在此等候救助,我重新回到衡州城后与他一同走,这样他得以坐等救助,我得以出游,符合双方各自的心愿。

古文:初二日,乃促得金祥甫银,仍封置金寓,以少资随身。
现代文:初二日这天才催到金祥甫借给的银两,我将它仍然封起来放在寓所,只随身带少量费用。

古文:刘许为转借,期以今日,复不能得。
现代文:刘明宇答应为我转借资金,约定今天就借到交给我,结果又不能拿到。

古文:予往别,且坐候之,遂不及下舟。
现代文:我去与他辞别,并坐在他家中等候他,于是未来得及上船。

古文:初三日,早出柴埠门登舟。
现代文:?初三日早早地出了柴埠门登上船。

古文:刘明宇先以钱二千并绢布付静闻,更以糕果追予于南关外。
现代文:刘明宇先将两千文钱连同一些绢布交给静闻,再带着糕点果品到南关外追赶我。

古文:时余舟尚泊柴埠未解维,刘沿流还觅,始与余遇,复订期而别。
现代文:当时我乘的船还停泊在柴埠,没有开船,刘明宇沿江流找回来,才与我相遇,我俩又约定了见面的日期才辞别。

古文:是日风雨复作,舟子迁延,晚移南门埠而泊。
现代文:这天风雨又起,船夫有意拖延,晚间将船划到南门埠停泊。

古文:初四日,平明行,风暂止,夙雨霏霏。
现代文:初四日天亮时出发,风暂时停了,昨日以来的霏霏细雨仍不停地下着。

古文:下午过汊江,抵云集潭,去予昔日被难处不远,而云集则艾行可沉汨之所也。
现代文:下午经过汉江,抵达云集潭,这里离开我前些天遇难的地方不远,就是艾行可沉没的处所。

古文:风雨凄其,光景顿别,欲为《楚辞》招之,黯不成声。
现代文:风雨寒凉,风光景物顿时变了样,想依照《楚辞》句式吟诵一段悼念文为艾行可招魂,但心神沮丧说不出话。

古文:是晚泊于云集潭之西岸,共行六十余里。
现代文:晚上停泊在云集潭西岸,这天共行了六十多里。

古文:初五日,雷雨大至。
现代文:初五日雷声隆隆,大雨倾注。

古文:平明发舟,而风颇利。
现代文:天亮时开船,风很便于航行。

古文:十里,过前日畏途,沉舟犹在也。
现代文:十里,经过前些天遭抢劫的那段凶险可怕的路,那只沉船的残骸还在。

古文:四里,过香炉山,其上有滩颇高。
现代文:再行四里,经过香炉山,它的上游不远处有个沙滩很高。

古文:又二十五里,午过桂阳河口,桂阳河自南岸入湘。
现代文:又行二十五里,中午过了桂阳河口,桂阳河从湘江南岸汇入湘江。

古文:又七里,北岸有聚落村落名松北。
现代文:又行七里,江北岸有个村落名叫松北。

古文:又四里,泊于瓦洲夹。
现代文:又行四里,停泊在瓦洲夹。

古文:共行五十里。
现代文:这夭共行了五十里。

古文:初六日,昧爽行,雨止风息。
现代文:初六日黎明开船,雨不再下,风也停了。

古文:二十里,过白坊驿,聚落在江之西岸,至此已入常宁县界矣。
现代文:行二十里,经过白坊释,村落位于江的西岸上,到这里已进入常宁县界了。

古文:又西南三十里,为常宁水口,其水从东岸入湘,亦如桂阳之口,而其水较小,盖常宁县治犹在江之东南也。
现代文:又往西南行三十里,为常宁县来的水汇入湘江的水口,那水从东岸汇入湘江,也如同桂阳河汇入湘江的水口处一样,但它比桂阳河小。大概常宁县城还在江的东南方。

古文:又西十五里,泊于粮船埠,有数家在东岸,不成村落。是日共行六十五里。
现代文:又往西行十五里,停泊在粮船埠,有几家人住在江东岸,不成村落,这天共行了六十五里。

古文:初七日,西南行十五里,河洲驿。
现代文:初七日往西南行十五里,到河洲骤。

古文:日色影现,山冈开伏。
现代文:日光隐隐闪现,山冈相互分隔开并低伏下去。

古文:盖自衡阳来,湘江两岸虽冈陀缭绕,而云母之外,尚无崇山杰嶂。
现代文:大概说,从衡阳县来,湘江两岸虽然山冈坡垄盘绕绵延,但云母山之外,还没见到其它高峻陡险的山。

古文:至此地,湘之东岸为常宁界,湘江西岸为永之祁阳界,皆平陵扩然,冈阜远叠也。
现代文:到此地,湘江的东岸为常县地界,湘江的西岸为永州府的祁阳县地界,两边都是平衍宽展的大土山,远处冈阜交错重叠。

古文:又三十里,过大铺,于是两岸俱祁阳属矣。
现代文:又行三十里,过大铺,从大铺以后江两岸就都是祁阳县的辖地了。

古文:上九州滩,又三十里,泊归阳驿。
现代文:上了九州滩,又行三十里,停泊在归阳释。

古文:初八日,饭后余骤疾急病,呻吟不已。
现代文:初八日饭后我骤然得病,不停地呻吟。

古文:六十里,至白水驿。
现代文:行六十里,到白水释。

古文:初拟登访戴宇完,谢其遇劫时解衣救冻之惠,至是竟不能登。
现代文:起初打算登岸去拜访戴宇完,感谢他在我遭到抢劫时解衣救冻的恩惠。现到了这里竟然不能登岸。

古文:去祁阳九十余里,又在东北。是耶,非耶?
现代文:这晚,船夫乘风顺,傍黑后又行十五里,停泊在石坝里,这是白水的上游。

古文:初九日,昧爽,舟人放舟,余病犹甚。
现代文:这天共行了七十五里。初九日黎明时,船夫开船,我仍病得很历害。

古文:五十余里,下午抵祁阳,遂泊焉,而余不能登。
现代文:行了五十多里,下午抵达祁阳县城,船便停泊下来,而我居然不能登岸。

古文:先隔晚将至白水驿,余力疾起望西天,横山如列屏,至是舟溯流而西,又转而北,已出是山之阳矣,盖即祁山也。
现代文:这之前,昨晚船将到白水骚时,我竭力支撑着病体起来向西天眺望,见一山横贯如同一道屏障,从白水骚后船溯流西行,后又折往北,到祁阳县城便已经绕到那山的南面了,那山大概就是祁山。

古文:山在湘江北,县在湘江西,祁水南,相距十五里。
现代文:祁山在湘江北面,县城在湘江西岸、祁水南岸,山与县城相距十五里。

古文:其上流则湘自南来,循城东,抵山南转,县治实在山阳、水西。
现代文:县城的上游,湘江从南面流来,顺城东流去,抵达山下而折向南,县城实际上在祁山南面,湘江西岸。

古文:而县东临江之市颇盛,南北连峙,而西向入城尚一里。
现代文:县城东边临江的集市很兴盛,南北贯连,从集市上向西进入城中还有一里。

古文:其城北则祁水西自邵阳来,东入于湘,遂同曲而东南去。
现代文:城的北面,祁水从西面的邵阳县流来,绕到城东汇入湘江,合流后便往东南绕流而去。

古文:初十日,余念浯溪之胜,不可不一登,病亦稍差病愈,而舟人以候客未发,乃力疾起。
现代文:初十日我心想语溪的胜迹美景,不可不登陆一游,病也稍好了些,而且船夫因为等候其他乘客未开船,于是竭力支撑着病体起身登上岸。

古文:沿江市而南,五里,渡江而东,已在浯溪下矣。
现代文:沿江边的集市往南,走五里,渡过江流向东过去,便已在涪溪的下面了。

古文:第所谓狮子袱者,在县南滨江二里,乃所经行地,而问之,已不可得。
现代文:听说狮子袱在县城南边离江两里远的地方,就是我已经过的地方,但四处询问,却已找不到。

古文:岂沙积流移,石亦不免沧桑耶?
现代文:难道是因为泥沙淤积水流迁徙,使得石头也发生了沧海桑田般的变迁吗?

古文:浯溪由东而西入于湘,其流甚细。
现代文:语溪从东往西汇入到湘江,水蒯良细小。

古文:溪北三崖骈峙,西临湘江,而中崖最高,颜鲁公所书《中兴颂》高镌崖壁,其侧则石镜嵌焉。石长二尺,阔尺五,一面光黑如漆,以水喷之,近而崖边亭石,远而隔江村树,历历俱照彻其间。
现代文:溪北面三座山崖并列耸立,西临湘江。中间的山崖最高,颜鲁公书写的《中兴颂》高高地刻在崖壁上,它的侧边镶嵌着一块石镜,那石块长两尺,宽一尺五,有一面光亮而颜色是黑的,如同用水喷在漆上,近处崖边的亭子、石头,远处江对面的村庄树木,都清晰地映射到石块上。

古文:不知从何处来,从何时置,此岂亦元次山所遗,遂与颜书媲胜耶!
现代文:不知这石镜是从何处弄来,何时嵌到崖壁上的,难道也是元次山遗留下来,从而与颜鲁公书写的《中心颂》相媲美的吗?

古文:宋陈衍云: 元氏始命之意,因水以为浯溪,因山以为峿山,作室以为廡亭,三吾之称,我所自也。制字从水、从山、从广,我所命也。
现代文:宋人陈衍说, 元氏起初命名的意思是:因水而命名为语溪,因山而命名为晤山,建屋而命名为瘩亭,三 吾,的名称,是我自个取的,所造的三个字分别以 水 、以 山 、以 广 作为偏旁部首,是我构想的。

古文:三者之目,皆自吾焉,我所擅而有也。
现代文:三样景物的名目,都是从我开始,都是属于我专有的。

古文:崖前有亭,下临湘水,崖巅石巉簇,如芙蓉丛萼。
现代文:山崖前有座亭子,下临湘水,山崖顶部石头高峻丛集,如同芙蓉花上丛密的粤片。

古文:其北亦有亭焉,今置伏魔大帝像。
现代文:山崖北面也有座亭子,如今亭中置放着伏魔大帝的塑像。

古文:崖之东麓为元颜祠,祠空而隘。
现代文:山崖的东麓为元颜祠,祠中空荡荡的而且狭小。

古文:前有室三楹,为驻游之所,而无守者。越浯溪而东,有寺北向,是为中宫寺,即漫宅旧址也,倾颓已甚,不胜吊古之感。
现代文:祠前有三间屋子,是供人们驻留而游览此地的处所,但没有守护的人,越过屑溪往东,有座寺朝向北面,这是中宫寺,它就是漫宅的旧址,已经倒塌得很严重,不能产生凭吊往古事迹的感慨。

古文:时余病怯行,卧崖边石上,待舟久之,恨磨崖碑拓架未彻通撤而无拓者,为之怅怅!
现代文:当时我因病怕走路,躺在山崖边的石头上,等船好长时间,遗憾的是拓印摩崖碑的架子没有撤除但没有拓工,为此感到怅然若失。

古文:既午舟至,又行二十里,过媳妇娘塘,江北岸有石娉婷立岩端,矫首作西望状。
现代文:已经是中午船才来到,又行二十里,经过媳妇娘塘,江北岸有块岩石,如婷婷女子立在岩端,举头做出向西望的姿势。

古文:其下有鱼曰竹鱼,小而甚肥,八九月重一二斤,他处所无也。
现代文:石头下面的水中有一种鱼叫竹鱼,小而很肥,到八九月间可以长到一二斤重,其它地方没有这种鱼。

古文:时余卧病舱中,与媳妇觌ī当面面而过。
现代文:当时我卧病船舱中,仅仅看了媳妇石一眼就过去了。

古文:又十里,泊舟滴水崖而后知之,矫首东望,已隔江云几曲矣。
现代文:又行十里,船停在滴水崖后才知道那石的特别,举首向东望去,已经隔着几曲江流几重云雾了。

古文:滴水崖在江南岸,危岩亘空,江流寂然,荒村无几,不知舟人何以泊此?
现代文:滴水崖位于江南岸,高高的岩石耸贯云空,江流静静地流淌,周围只有几个荒僻的小村子,不知船夫何以停泊在此。

古文:是日共行三十五里。
现代文:这天共行了三十五里。

楚游日记三

古文:二十二日,南天门。
现代文:从丹霞寺往上走三里,为湘南寺,又走两里,到南天门。

古文:平行东向二里,分路。
现代文:向东平走两里,路岔开。

古文:南一里,飞来船、讲经台。
现代文:往南走一里,到飞来船和讲经台。

古文:转至旧路,又东下半里,北度脊,西北上三里,上封寺。
现代文:转回到原路,又向东朝下走半里,往北越过山脊,再往西北朝上走三里,到达上封寺。

古文:上封东有虎跑泉,西有卓锡泉。
现代文:上封寺东面有虎跑泉,西面有卓锡泉

古文:二十三日,上封。
现代文:二十三日在上封寺。

古文:二十四日,上封。
现代文:二十四日在上封寺。

古文:二十五日,上封。
现代文:二十五日在上封寺。

古文:二十六日,晴。
现代文:二十六日天气晴朗。

古文:呈观音崖,再上祝融会仙桥,由不语崖西下。
现代文:到了观音崖,再次登上祝融会仙桥,从不语崖往西朝下走。

古文:八里,分路。
现代文:八里后,路岔开。

古文:南茅坪。
现代文:往北走两里,到九龙坪。

古文:北二里,九龙坪,仍转路口。南一里,茅坪。东南由山半行,四里渡乱涧,至大坪分路。
现代文:仍然转回路口,往南走一里,到茅坪。往东南从半山腰中走,四里后渡过纷乱的山涧水,到大坪路岔开。

古文:东南上南天门。西南小路直上四里,为老龙池,有水一池在岭坳,不甚澄清澈,其净室多在岭外。
现代文:从西南面的小路直往上走四里,为老龙池,有一池水在岭坳上,不很清澈。僧人的净室大多在岭外。

古文:西南侧刀之西,雷祖之东分路。
现代文:又往西南走,到侧刀峰西面、雷祖峰东面路岔开。

古文:东二里,上侧刀峰。
现代文:往东走两里,登上侧刀峰。

古文:平行顶上二里,下山顶,度脊甚狭。
现代文:从侧刀峰顶上平行两里,走下山顶,所越过的山脊很狭窄。

古文:行赤帝峰北一里,绕其东,分路。
现代文:从赤帝峰北面走一里,绕到峰东面,路岔开。

古文:乃南由坳中东行,一里,转出天柱东,遂南下。
现代文:于是往南从山坳中向东行,一里,转出天柱峰东面,便往南朝下走。

古文:五里,过狮子山与大路合,遂由岐路西入福严寺,殿已倾,僧佛鼎谋新之。
现代文:走五里,过了狮子山后与大路交合,于是从岔路往西进入福严寺,住在明道山房。

古文:宿明道山房。二十七日,早闻雨,餐后行少止。
现代文:二十七日早晨听到雨声,餐后出发时稍微停了些。

古文:由寺西循天柱南一里,又西上二里,越南分之脊,转而北,循天柱西一里,上西来之脊,遂由脊上西南行,于是循华盖之东矣。
现代文:从寺西面顺着天柱峰南边走一里,又往西朝上走两里,越过天柱峰分朝南面的山脊,折往北,顺天柱峰西面走一里,登上从西边延伸过来的山脊,便从山脊上往西南行,从这里起就是顺着华盖峰的东面走了。

古文:一里,转华盖南,西行三里,循华盖西而北下。
现代文:一里,转到华盖峰南面,往西走三里,顺华盖峰西面往北朝下走。

古文:风雨大至,自是持盖行。
现代文:这时急风骤雨来临,我撑伞而行。

古文:北过一小坪,复上岭,共一里,转而西行岭脊上。
现代文:往北越过一小块山间平地,又上了岭,共走一里,折往西从岭脊上行。

古文:连度三脊,或循岭北,或循岭南,共三里而复上岭。
现代文:接连越过三座山脊,或者顺岭北,或者顺岭南,共走三里而又上了岭。

古文:于是直上二里,是为观音峰矣。
现代文:从那岭直往上走两里,就是观音峰了。

古文:由峰北树中行三里,雨始止,而沉霾殊甚。
现代文:从观音峰北面的树林中行三里,雨才停下来,然而天空中阴霆仍十分浓密。

古文:又西南下一里,得观音庵,始知路不迷。
现代文:又往西南朝下走一里,见到观音庵,这才知没迷路。

古文:又下一里,为罗汉台。
现代文:又朝下走一里,为罗汉台。

古文:于是复南上二里,连度二脊,丛木亦尽,峰皆茅矣。
现代文:有条路从北面山坞中过来、它就是从南沟来的路。从罗汉台又往南朝上走两里,接连越过两座山脊,丛密的树木也没有了,山峰间都是些茅草。

古文:既逾高顶,南下一里,得丛木一丘,是为云雾堂。
现代文:随后越过高高的山顶,往南朝下走一里,见到一座丛木生长的小山,这就是云雾堂。

古文:中有老僧,号东窗,年九十八,犹能与客同拜起。
现代文:云雾堂中有个老僧人,法号叫东窗,年纪九十八岁,还能和客人同样地起身互行打拱作揖的礼仪。

古文:时雾稍开,又南下一里半,得东来大路,遂转西下,又一里半至涧,渡桥而西,即方广寺。
现代文:这时雾气稍微散开了些,又往南朝下走一里,见到从东面过来的大路,于是折往西下去,又走一里半到达山涧边,越过山涧上的桥到西面,就是方广寺。

古文:寺正殿崇祯初被灾,三佛俱雨中。盖大岭之南,石廪峰分支四下,大岭之北,云雾顶分支西下,夹而成坞,寺在其中,寺始于梁天监中。水口西去,环锁甚隘,亦胜地也。
现代文:大略大岭的南面,石凛峰分出支脉往西延伸下去,成为莲花等山峰;大岭的北面,云雾堂所在山峰的峰顶分出支脉往西延伸下去,成为泉室、天台等山峰。它们夹峙而形成山坞,方广寺就位于山坞中,山坞的水口往西过去的地方,峰峦回环交锁,很是险要狭窄,也是一处名胜之地。

古文:宋晦庵、南轩诸迹,没俱于火。
现代文:寺西面有个洗袖池,补衣石则在山涧旁边。

古文:寺西有洗衲池,补衣石在涧旁。渡水口桥,即北上山,西北登一里半,又平行一里半,得天台寺。
现代文:天台峰西面垂下一条支脉,它环绕而折向南面,若像一条摆动的大尾巴,几乎往东连接着天台峰向南延伸下去的那条支脉。

古文:寺有僧全撰,名僧也。适他出,其徒中立以芽茶馈。返宿方广庆禅、宁禅房。
现代文:天台峰南面两山间的水流细小,山峡内环绕着一个山坞如同块玉,这山坞位于高山之上,与方广寺所在的那山坞可称为上下两奇。返回方广寺宿在庆禅和宁禅的房中。

古文:先是,余欲由南沟趋罗汉台至方广;比登古龙池,乃东上侧刀峰,误出天柱东;及宿福严,适佛鼎师通道取木,遂复辟罗汉台路。
现代文:原先,我想从南沟前往罗汉台再到方广寺;等登上古龙池,却往东上了侧刀峰,错转出天柱峰东面;到宿在福严寺时,正好佛鼎禅师凿通道路取木修殿,便又辟开了到罗汉台的路。

古文:余乃得循之西行,且自天柱、华盖、观音、云雾至大坳,皆衡山来脉之脊,得一览无遗,实意中之事也。
现代文:我这才得以顺着那辟开的路往西行,而且从天柱峰、华盖峰、观音峰、云雾堂所在的山峰到大坳,都是衡山来脉的峰脊,得以一览无遗,实在是心中快意的事。

古文:由南沟趋罗台亦迂,不若径登天台,然后南岳之胜乃尽。
现代文:从南沟前往罗汉台,道路也绕,不如径直登上天台峰,这样南岳衡山的优美景致便可以览尽。

古文:二十八日,早起,风雨不收。
现代文:二十八日早晨起来,风雨未停。

古文:宁禅、庆禅二僧固坚持留,余强别之。
现代文:宁禅、庆禅两位僧人坚决挽留我,我强硬地辞别了他们。

古文:庆禅送至补衲台而别。
现代文:庆禅送我到补钠台才与我分别。

古文:遂沿涧西行,南北两界,山俱茅秃。
现代文:于是沿山涧往西行,南北两边,山都是光秃秃的,尽生长着些茅草。

古文:五里,始有石树萦溪,崖影溪声,上下交映。
现代文:走五里,才有石崖树木萦绕在溪畔,崖影溪流,上下交相映照。

古文:又二里,北向登崖,崖下石树愈密,涧在深壑,其中有黑、白、黄三龙潭,两崖峭削,故路折而上,已而平行山半,共三里,过鹅公嘴,得龙潭寺。
现代文:又走两里,溪对岸的前山间,有个山峡自东南面延伸过来,山峡中的水与方广寺来的水汇合而流往西去。我们向北朝山崖上攀登,山崖下面石头树木更加茂密,山涧水处深谷之中,那深谷中有黑、白、黄三个龙潭,因为谷两边崖壁峻峭陡削,所以路折往上走,这样便只是听到水声而已,不能见到龙潭。随后在山半平行三里,过鹅公嘴,到龙潭寺。

古文:寺在天台西峰之下,南为双髻峰。
现代文:此寺在天台峰的西峰下,寺南面为双髻峰。

古文:盖天台、双髻夹而西来,以成龙潭之流;潭北上即为寺,寺西为狮子峰,尖削特立,天台以西之峰,至此而尽;其南隔溪即双髻西峰,而莲花以西之峰,亦至此而尽;过九龙,犹平行山半,五里,自狮子峰南绕其西,下山又五里,为马迹桥,而衡山西面之山始尽。
现代文:大概天台峰、双髻峰夹峙而往西延伸过来,从而形成了有兰个龙潭在其中的那条水流;龙潭北面山上就是寺,寺西面为狮子峰,尖削陡峭,孤峰耸立,天合峰以西的山峰,到此结束;狮子峰南面溪流对岸就是双髻峰的西峰,莲花峰以西的山峰,也到此结束。过了九龙坪,依然从半山中朝前平行,五里后,从狮子峰南面绕到峰西面,下了山又走五里,为马迹桥,衡山西面的山峦这才结束。

古文:自马迹桥南渡一涧,即东南行,四里至田心。
现代文:马迹桥东距龙潭十里,西距湘乡县界四十里,西北距白高三十里,南到衡阳县界孟公坳五里。

古文:又越一小桥,一里,上一低坳,不知其为界头也。
现代文:从马迹桥往南渡过一条山涧,就是从方广寺、九龙坪流往白高去的那条。然后便往东南行,四里到田心。

古文:过坳又五里,有水自东北山间悬崖而下,其高数十仞,是为小响水塘,盖亦衡山之余波也。
现代文:又越过一座小桥,走一里,登上一个低矮的山坳,我当时不知道它是往两县分界处。越过山坳又走五里,有条水流从东北面山间悬崖上倾泻下来,高有几丈,这里是小响水塘,大约这水也是衡山水流的余波。

古文:又二里,有水自北山悬崖而下,是为大响水塘。
现代文:又走两里,有条水流从北面山上悬崖间倾泻下来,这里是大响水塘。

古文:前即宁水桥,问水从何处,始知其南由唐夫沙河而下衡州草桥。
现代文:水面的宽处超过前面那崖壁上的,但水分成两级折下山峡间,先看见上面的一级,然后见到下面的那级,所以觉得它不如前面崖壁上的那样飞流直下。

古文:盖自马迹南五里孟公坳分衡阳、衡山界处,其水北下者,即由白高下一殒江,南下者,即由沙河下草桥,是孟公坳不特两县分界,而实衡山西来过脉也。
现代文:大响水塘前面就是宁水桥,我向旁人询问桥下的水从何处流来,才知道它是往南从唐夫沙河而流下衡州城草桥。大略从马迹桥南面五里衡阳、衡山两县分界处的孟公坳起,水往北流是从白高流下一琐江,往南流是从沙河流下草桥,因此孟公坳不只是两县的分界,而实际上是衡山往西延伸而来的山脉经过的地方。

古文:第其坳甚平,其西来山即不甚高,故不之觉耳。
现代文:只是这山坳很平,衡山往西延伸而来的山岭不很高,所以没有觉察到罢了。

古文:始悟衡山来脉非自南来,乃由此坳东峙双髻,又东为莲花峰后山,又东起为石廪峰,始分南北二支,南为岣嵝ǒǒ白石诸峰,北为云雾、观音以峙天柱。
现代文:我这才悟出衡山的来脉不是从南面来,而是从此坳东面耸起为双髻峰,又往东为莲花峰后面的山,又往东耸起为石凛峰,这才分成南北两支,南支为峋峻、白石等山峰,北支为云雾堂所在的山峰和观音峰,而后耸起为天柱峰。

古文:使不由西路,必谓岣嵝、白石乃其来脉矣。
现代文:假若不从衡山西面走,必定认为峋峻峰、白石峰就是它的来脉了。

古文:由宁水桥饭而南,五里,过国清亭,逾一小岭,为穆家洞。
现代文:在宁水桥吃了饭后往南走,五里,经过国清亭,然后越过一座小山岭,为穆家洞。

古文:其洞回环圆整,自东南绕至东北,山亦如之,而东附于衡山之西。
现代文:那洞曲折环绕,圆而齐整,水流从洞的东南面绕到东北面,它就是石凛峰西南山峡中的水流;洞周围的山也是环绕盘曲,往东连接衡山的西面。

古文:径洞二里,复南逾一岭,一里,是为陶朱下洞,其洞甚狭,水直西去。
现代文:过洞走两里,又往南翻越一座山岭,走一里,为陶朱下洞,那洞很狭窄,水从洞中直往西流去。

古文:路又南入峡,二里,复逾一岭,为陶朱中洞,其水亦西去。
现代文:道路又向南进入山峡中,走两里,又翻越一座山岭,为陶朱中洞,洞中的水也往西流去。

古文:又南二里,上一岭,其坳甚隘,为陶朱三洞,其洞较宽于前二洞,而不及穆洞之回环也。
现代文:又往南走两里,登上一座山岭,岭坳很狭窄,那地方为陶朱三洞,此洞较宽于前面的两个洞,但不如穆洞那样曲折环绕。

古文:二里,又逾一岭,为界江,其水由东南向西北去。
现代文:走两里,又越过一座山岭,为界江,江水从东南向西北流去。

古文:界江之西为大海岭。
现代文:界江的西面为大海岭。

古文:溯水南行一里,上一坳,亦甚平,乃衡之脉又西度为大海岭者。
现代文:溯水往南行一里,登上一个山坳,它也很平,是衡山的山脉又往西延伸为大海岭的那个山坳。

古文:其坳北之水,即西北下唐夫;其坳南之水,即东南下横口者也。
现代文:山坳北边的水,就是往西北流下唐夫的那条;山坳南边的水,就是往东南流下横口的那条。

古文:逾坳共一里,为傍塘,即随水东南行。
现代文:翻过山坳共走一里,为傍塘,便沿水流往东南行。

古文:五里,为黑山,又五里,水口,两山逼凑,水由其内破壁而入,路逾其上。
现代文:走五里,为黑山,又走五里,为水口,两山迫近,水流从中间破壁而入,道路则要翻越水流上面的山崖。

古文:一里,水始出峡,路亦就夷平。
现代文:一里后,水才流出山峡,路也趋平。

古文:又一里,是为横口。
现代文:又走一里,就是横口。

古文:傍塘、山之水南下,岣嵝之水西南来,至此而合。
现代文:傍塘、黑山的水往南流下来,峋峻峰的水从西南流来,到此处便汇合。

古文:其地北望岣嵝、白石诸峰甚近,南去衡州尚五十里,遂止宿旅店。
现代文:从此地向北眺望,峋缕、白石等众山峰很近,它南距衡州城还有五十里,于是便停下来住宿在旅店中。

古文:是日共行六十里。
现代文:这一天共行了六十里。

古文:二十九日,早起,雨如注,乃踯躅泥途中。沿溪南行,逾一小岭,是为上梨坪。
现代文:二十九日早晨起来,大雨如注,于是在泥泞的道路中艰难地行走,边往前走边向后滑。沿溪往南行,越过一座小山岭,为上梨坪。

古文:又逾一小岭,五里,是为下梨坪,复与溪遇。
现代文:又越过一座小山岭,走五里,为下梨坪,到这里又与溪流相遇。

古文:又循溪东南下,十里,为杨梅滩,有石梁南北跨溪上,溪由梁下东去,路越梁东南行。
现代文:又沿溪往东南朝下走,十里,为杨梅滩,有座石桥南北横架在溪上,溪水从石桥下往东流去,路越过石桥往东南走。

古文:五里入排冲,又行排中五里,南逾青山坳,排冲者,冈自谭碧岭东南至青山,分为两支,俱西北转,两冈排闼门,夹成长坞,缭绕为田,路由之入,至青山而坞穷。
现代文:走五里进入排冲,又从排冲走五里,向南翻越青山坳。所谓排冲,是一条山冈从谭碧岭往东南延伸到青山后,分为两支,都折向西北,两座山冈中间如同一扇门,它们相夹而形成长长的山坞,山坞中田畴环绕,路顺山坞进去,到了青山山坞便结束了。

古文:乃逾坳而南,陂陀高下,滑泞几不留足,而衣絮沾透,亦疲而不觉其寒。
现代文:于是翻过山坳往南走,山坡高低不平,泥浆滑溜,儿乎不能立足,衣服里层的棉絮虽然湿透了,也因为疲惫而不觉得寒冷。

古文:十里,下望日坳,为黄沙湾,则蒸江自西南沿山而来,路遂随江东南下,又五里为草桥,即衡州府矣。
现代文:走十里,下了望日坳,为黄沙湾,蒸江从西南面沿山而来,道路于是顺江往东南朝下走。又走五里为草桥,就到达衡州府城了。

古文:觅静闻,暮得之绿竹庵天母殿瑞光师处。
现代文:去找寻静闻,傍晚在绿竹庵天母殿瑞光禅师处见到了他。

古文:亟投之,就火炙衣,而衡山古太坪僧融止已在焉。
现代文:赶忙奔到瑞光禅师房中,凑近火烘烤衣服,而衡山古太坪的僧人融止这时已经在瑞光禅师的房中了。

古文:先是,予过古太坪,上古龙池,于山半问路静室,而融止及其师兄应庵双瞽。苦留余。余急辞去,至是已先会静闻,知余踪迹。
现代文:这之前,我经过古太坪,上古龙池,在半山中曾到融止的静室何路,融止和他师兄应庵苦苦挽留我,我急着告辞而去,到现在他已经先见着静闻,所以静闻知道了我的踪迹。

古文:盖融止扶应庵将南返桂林七星岩,故道出于此,而复与之遇,亦一缘也。
现代文:因为融止搀扶着应庵打算南下返回桂林七星岩,所以经过这地方,而我又与他们相遇,也是 次机缘。

古文:绿竹庵在衡北门外华严、松萝诸庵之间。
现代文:绿竹庵在衡州城北门外华严、松萝等众庵之间。

古文:八庵连络,俱幽静明洁,呗呗即梵,佛教徒念经诵之声相闻,乃藩府焚修焚香修道之地。
现代文:八个庵连接着,各庵都幽静明亮而清洁,僧人诵经的声音根互听得到,它们是藩府焚香修道的地方。

古文:盖桂王以亲藩乐善,故孜孜于禅教云。
现代文:大概因为桂王以宗室受封者的身份而乐于行善,所以对于佛教中的事极为努九而不怠。

古文:三十日,游城外河街,泞甚。
现代文:三十日游览城外的河街,街道上泥浆很深很烂。

古文:暮,返宿天母殿。
现代文:傍晚时,返回天母殿住宿。

楚游日记九

古文:十六日平明行,二十里,为麻潭驿,其地犹属零陵,而南即道州界矣。
现代文:十六日天亮时出发,行二十里为麻潭骚,这里仍然属于零陵县,但它的南面就是道升界了。

古文:自入泷来,山势逼束,石滩悬亘,而北风利甚,卷翠激玉,宛转凌波,不觉其难,咏旧句 舡梭织峰翠,山轴卷溪绡 ,《下宁洋溪中诗》。
现代文:自从进入此泥以来,两边山势逼束,石滩高悬横亘,然而北风很便于航行,奔腾的江水卷翠激玉,船曲折地行进在浪尖上,不觉得航行的艰难,我曼声吟出旧时写的两句诗: 船行如梭织出峰岭上翠秀的图景,山转似轴卷起澳中薄绸般的彩画 。

古文:若为此地设也。
现代文:这仿佛是为此地而作的。

古文:其处山鹃盛开,皆在水涯岸侧,不作蔓山布谷之观,而映碧流丹,老觉有异。
现代文:这地方杜鹃花盛开,点缀了水边岸侧,虽没有呈现出漫山遍野的景象,但映碧流丹,给人的感觉非同一般。

古文:二十里,吴垒铺,其西南山稍逊,舟反转而东。
现代文:行二十里,到吴垒铺,铺的西南面山稍向里退缩,而船反而转往东。

古文:又五里,复南转,其东北岸有石,方形叠砌,围亘山腰,东下西起,若甃而成者,岂垒之遗者耶?
现代文:又行五里,重新转往南,江的东北岸上有些石头,呈方形堆叠着,环绕横直在山腰上,东边下倾西边耸起,像是人工砌成的,难道是堡垒的残留部分吗?

古文:又十里,山势愈逼束,是为泷口。
现代文:又行十里,山势更加逼束,这里便是拢口。

古文:又五里,泊于将军滩。
现代文:又行五里,停泊在将军滩。

古文:滩有峰立泷之口,若当关者然。溯流出泷,划然若另辟区宇。
现代文:滩边有座山峰屹立在拢的出口处,如守关的将士一样?溯流出了此拢,景象迥异,如另一番天地。

古文:是夜月明达旦,入春来所未有。
现代文:整个夜晚月光明亮,直到天明,是入春以来从未有过的。

古文:十七日平明行,水径迂曲,五里至青口。
现代文:十七日天亮时开船,水路迂回曲折,行五里到青口。

古文:一水东自山峡中出者,宁远道也,此水最大,即潇水也;一水南自平旷中来者,道州道也,此水次之,即沲水也,乃舍潇而南溯沲。
现代文:一条水从东边的山峡中流泻出来,这是去宁远县的水路,此水最大,它就是潇水;一水从南面平坦的旷野中流来,这是去道州的水路,此水没有潇水大,它就是拖水,水势弱小。

古文:又五里为泥江口。
现代文:于是我们不走潇水而往南溯拖水行。又行五里为泥江口。

古文:按《志》有三江口,为潇、沲、营合处,问之舟人,皆不能知,岂即青口耶?
现代文:按志书记载,有个兰江口,为潇水、拖水、营水三条水流汇合处,我向船上的人打听,却都不知道,难道就是青口吗?

古文:但营水之合在上流耳。
现代文:但是营水汇入拖水处是在潇水、拖水汇合处的上游。

古文:又三十里,抵道州东门,绕城南,泊于南门。
现代文:泥江口的水西通营阳,乘船溯此水上罗坪为三天的路程,它应当就是营水了。又行三十里,抵达道州城东门,然后绕到城南,停泊在南门边。

古文:下午入城,自南门入,过大寺,名报恩寺。由州前抵西门。
现代文:下午我到城中去,从南门入城,经过一个大寺庙,由州衙署前抵达西门。

古文:登南城回眺,乃知道州城南临江水,东南西三门俱南濒于江,惟北门在内。
现代文:登上南城墙往回眺望,才知道道州城南临江水,东、南、西三个门都向南濒临江流,只有北门在里面。

古文:盖沲水自江华,掩、遨二水自永明,俱合于城西南十五里外,东北来,抵城西南隅,绕南门至东门,复东南去,若弯弓然,而城临其背。
现代文:拖水从江华县流来,掩、遨两条水自永明县流来,它们都汇合在城西南十五里以外。水从东北流来,抵达城西南隅,绕过南门到东门边,又往东南流去,像一张弯弓一样,而城正好位于弓背上。

古文:西门有濂溪水,西自月岩,翼云桥跨其上。
现代文:城西门外有条赚溪水,从西面的月岩流来,翼云桥横架在溪流上。

古文:东门亦水自北来注,流更微矣。
现代文:城东门外也有条水从北面流来汇入江水中,但那条水流就更加涓细了。

古文:迨暮,仍出南门,宿舟中。
现代文:到傍晚,我们仍然出了南门,宿在船中。

古文:夜复雨。
现代文:夜里又下起了雨。

古文:道州附郭有四景:东有响石,即五如石。西有濂溪,北有九井,南有一木。
现代文:道州城城外附近有四景:东边有响石,西边有镰溪,北边有九井,南边有一根很特别的木头。

古文:南门外一大木卧江底。
现代文:十八日天空明亮清朗,我早早地吃了饭登上岸。

古文:十八日天光莹彻,早饭登涯。由南门外循城半里,过东门,又东半里有小桥,即涍泉入江处也。
现代文:从南门外顺城下走半里,过了东门,又往东走半里有座小桥,这里就是津泉入江处。

古文:桥侧江滨有石突立,分岐空腹,其隙可分瓣而入,其窦可穿瓠而透,所谓五如石也。
现代文:桥侧面江滨有石头耸突插立,形态如同永州城外愚溪桥边那些,但比愚溪桥边的更透漏高耸陡峭,那些石头如枝干分向四处,中间是空的,可以分开花瓣似的石片走进石隙中,也可以穿过壶形的孔道进到小洞中,这就是所说的五如石。

古文:中有一石,南之声韵幽亮,是为响石。
现代文:其中有块石头,一敲击就会发出和谐深远响亮的声音,这是响石。

古文:按元次山《道州诗题》,石则有五如、窊ā即凹樽,泉则有潓、漫等七名,皆在州东,而泉经一涍而可概其余,石得五如而窊樽莫觅。
现代文:据考,元次山咏道州景物诗中所写到的,石头有五如石、帘槽石,泉有穗、漫等七处,都在州城东。泉我游览了一个哮泉便可以大概推知其余各泉的情形,至于石我见到了五如石但帘蹲石没能寻到。

古文:屡询,一儒生云: 在报恩大寺。
现代文:屡向旁人询问,一读书人告诉说: 在报恩大寺内。

古文:然无序云,在州东左湖中石山巅。
现代文:然而元次山诗序中说在州城东左湖中的石山顶上。

古文:石窊可樽,其上可亭,岂可移置寺中者,抑寺即昔之左湖耶?
现代文:既然那石帘可以当酒蹲,上面可以建亭子,那么难道可以移置到寺中?抑或寺址就是先前的左湖所在地?

古文:质之其人,曰: 入寺自知。
现代文:我质询那人,他说: 到了寺中自然知道。

古文:乃入东门,经南门内,西过报恩寺,欲入问窊樽石,见日色丽甚,姑留为归途探质。
现代文:于是到城东门,经过南门内,往西到报恩寺,想入寺打听空蹲石,见到日色很美丽,就姑且留着等到归来的途中再探问。

古文:亟出西门,南折过翼云桥,有二岐。从西二十五里为濂溪祠,又十里为月岩;又南为十里铺,又六十里为永明县;十里铺侧有华岩,由岩下间道可出濂溪祠。
现代文:赶忙出了西门,往南折过翼云桥,路分成两条:从西面的那条走二十五里为赚溪祠,又走十里为月岩;从南面的那条走是十里铺,然后又走六十里为永明县。十里铺侧面有座华岩,由岩下的小路可以到镰溪祠。

古文:余欲兼收之,遂从南行。
现代文:我想两处都游览,便往南面的那条走。

古文:大道两傍俱分植乔松,如南岳道中,而此更绵密。
现代文:大道两旁都分别栽种着高大的松树,如同上南岳衡山的路一样,而此处的更加丛密。

古文:有松自下分柯五六枝,丛挺竞秀,此中特见之,他所无也。
现代文:有的松树从下面分出五六根枝权,枝干密集挺拔,争翠竞秀,这是此地独见而其他地方所没有的。

古文:自州至永明,松之夹道者七十里,栽者之功,亦不啻甘棠矣。
现代文:从道州到永明县,松树夹道的路程有七十里,栽种者的功劳,也不比古时种植甘棠树的地方官吏的小。

古文:州西南冈陀高下,置道因之。
现代文:州城西南,山冈山坡起伏不平,修筑道路时便顺着地势。

古文:而四顾崇山开远,惟西北一山最高而较近,则月岩后所倚之大山也。
现代文:四下望去,崇山远离,只西北面的一座山最高而且离得较近,它是月岩后面背靠的大山。

古文:至十里铺东,从小径北向半里,为华岩。
现代文:到十里铺东,从小路向北走半里,便为华岩。

古文:洞门向北,有小水自洞下出。
现代文:岩洞门向着北,有条小水从洞下面流出来。

古文:由洞入,止闻水声,而不见水。
现代文:由洞口进去,只听到水声而不见水。

古文:转东三丈余,复南下,则穹然深暗,不复辨光矣。
现代文:折往东三丈多,又折往南朝下走,洞便变得高弯幽深黑暗,不再见到光亮了。

古文:时洞北有僧寮,行急不及入觅火炬,闻其内止一炬可尽,亦不必觅也。
现代文:洞北边有间僧人住的小屋,因为要急着走,来不及到那小屋中寻觅火把,听说洞内只需一支火把便可以游完,因而也不必再找火把来游。

古文:遂从寮右北向小径行。
现代文:于是我从那小屋右面向北朝小路走。

古文:此处山小而峭,或孤峙,或两或三,连珠骈笋,皆石骨嶙峋,草木摇飏á飘舞,升降宛转,如在乱云叠浪中,令人茫然,方向辨。
现代文:此处的山小而峻峭,或孤峰耸立,或两三座山相连相接,如同串起来的珠子和并立生长的竹笋,座座山上岩石尖峭嶙峋,草木摇曳飘舞,在山间曲折地朝上走或往下行,如同置身在纷乱的云层和重叠的波浪中,令人茫然,辨不出方向。

古文:然无大山表识,惟西北崇峰,时从山隙瞻其一面,以为依归焉。
现代文:然而没有大山作为标志,只有西北面有个高峰,我不时地从山间缝隙中窥望它的一面,把它作为辨别里距、方位的座标。

古文:五里,横过山蹊,四五里,渡一小石桥,又逾岭,得大道西去。
现代文:走五里,横过四条山间小路,又五里,越过一座小石桥,又翻过一座山岭,见到大路向西而去。

古文:随之二里,又北入小径,沿石山之嘴,共四里而转出平畴,则道州西来大道也,又一里而濂溪祠在焉。
现代文:顺大路走两里,又往北进入小路中,沿着石山山嘴,共走四里而转到平坦的田畴间,便是道州往西来的大路经过的地方。又走一里,镰溪祠就到了。

古文:祠北向,左为龙山,右为象山,皆后山,象形,从祠后小山分支而环突于前者也。
现代文:祠朝向北,左边为龙山,右边为象山,都在祠后面,形态如龙似象,从祠后的小山分支出来而环拱突兀在祠前方。

古文:其龙山即前转嘴而出者,象山则月岩之道所由渡濂溪者也。
现代文:龙山就是前面我从它的山嘴转出到田畴间的那山,象山则是到月岩经过赚溪的那座山。

古文:祠环于山间而不临水,其前扩然,可容万马,乃元公所生之地,今止一二后人守其间,而旁无人焉。
现代文:祠被山峦环抱但不临水,前方宽展,可以容纳万马奔腾。祠是周元公出生的地方,如今只有他的一两个后人守护在其中,而没有其他任何人。

古文:无从索炊,乃西行。
现代文:因为没有地方找饭吃,便往西走。

古文:一里,过象山,沿其北,又一里,渡濂溪。
现代文:一里,经过象山,沿着它的北面又走一里,渡过镰溪。

古文:从溪北溯流西行,五里而抵达村,为洪氏聚族。
现代文:镰溪从月岩流来,到此处因为被象山在东边挡住,便往北流,然后又折向东流到州城西面汇入拖水。从镰溪北岸溯流往西行,五里到达村,它是洪姓人家聚居的一个村子。

古文:乃卧而候饭,肆中无酒,转沽久之,下午始行。
现代文:于是到一家店铺中躺下来等着吃饭,店中没有酒,到别处去买花了很长时间,下午才出发。

古文:遂西南入山。
现代文:出村后便往西南进入山中。

古文:路傍先有一峰圆锐若标,从此而乱峰渐多,若卓锥,若骈指,若列屏,俱环映于大山之东,分行逐队,牵引如蔓,皆石骨也。
现代文:路旁边先是有一座山峰圆而尖峭若如一支标枪,从这座山峰处起,乱峰渐多,有的若直立的锥子,有的像并列的手指,有的似横列的屏风,都绕环掩映在一座大山的东面,它们分成一行行排成一队队,如藤蔓一样互相牵引,都尖峭如骨。

古文:又五里,南转入乱山之腋。
现代文:又走五里,往南转入乱山的内侧。

古文:又三里,西越一岭,望见正西一山,若有白烟一脉抹横其腰者,即月岩上层所透之空明也。
现代文:又走三里,往西翻越一座山岭,望见正西边的一座山,宛若有一缕白烟横浮在山腰上,它就是月岩上层的山间穿洞露出来的天空。

古文:盖正西高山屏立,若齐天之不可阶,东下第三层而得此山,中空上蛩,下辟重门,翠微中剜,光映前山,故遥睇若白云不动。
现代文:正西面高山若屏风般直立,仿佛和天一样高而难以攀登,往东延伸下来,第三层便是若有白烟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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