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当涂县,古称姑孰。姑孰城始建于东晋,因城南的姑孰溪而得名。秦汉时属丹阳县,隋代开始建县,隶宣州。当涂是镶嵌在长江南岸的一棵明珠,境内阡陌纵横、港汊相连,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商旅麇集之地,也是扼守长江中游的门户。它襟吴带楚、地处冲要,县境内上有天门山之扼守江面,下有采石矶突入江心,对岸则是当年霸王自刎的和州乌江浦,这里距南京仅百余里,是古来兵家必争这之地。南宋的虞允文、明初的常遇春、太平天国的罗大冈,都曾在此与对手恶战,在历史上写下彪炳的一页。隋代建县以后,随着江南的开发,当涂山水渐为世人知晓,特别是六朝时期,这里是南北对峙的前线冲要,晋宋孝武帝、陈霸先等都曾在此屯兵或到此巡视,孙策曾在此大破扬州刺史刘繇;一些著名的六朝将领周瑜、陆逊、谢玄、谢尚、桓温、刘牢之、王玄谟都曾在此驻扎镇守或由此渡江北上;此后的隋朝大将韩擒虎伐陈,率精骑五百即由当涂境内的采石矶渡江直捣金陵;赵匡胤的大将曹彬攻南唐也是从彩石渡江,至今仍留下故垒和残垣。江山胜处必然人文荟萃的,更因离金陵不远又风景佳丽,南渡衣冠常把此地作为休憩之所、吟咏之地,南齐诗人谢脁的故居就在县内的大青山,他的一些名句“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皆是描绘当涂一带秀丽山水;镇守姑孰的大司马桓温曾携客登览境内的龙山,参军孟嘉逸兴湍飞,帽子被风吹落而不觉,传为历史佳话,故此山又改称“落帽山”。著名的书法家王羲之父子都游过当涂,并遗墨宝存留至今。至于于唐宋以还,当涂已成上郡大县,来此任职或游历的诗人名家更是枚不胜举,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一生,更是与当涂结下不解之缘。他自二十五岁第一次经过天门山,到六十一岁终老于大青山,近四十年间数次在当涂盘桓往返,或从天门山、牛渚矶穿行而过,或泛舟姑孰溪、丹阳湖,或登临凌毃台、谢公山,写下了《望天门山》、《横江词六首》、《夜泊牛渚》、《姑孰十咏》《送当涂赵少府归长芦》、《游化成寺》等五十多首诗文,留下青山李白墓、采石衣冠冢、太白亭、谪仙楼等名胜古迹以及骑鲸捉月、锦袍村等民间传说,为后世的小说戏曲增添许多生动浪漫的素材。下面按其行踪结合当地风物对其要者加以介绍和考索。

咏歌姑孰美 慨叹横江恶

  李白的《姑孰十咏》咏歌了姑孰县境十个代表性景观,它们是:姑孰溪、丹阳湖、谢公宅、凌毃台、桓公井、慈姥竹、望夫山、牛渚矶、灵墟山和天门山。其中的姑孰溪是连接丹阳湖与长江的一条河流,它东起丹阳湖小花津,向西从姑孰城南穿城而过,在金柱关注入长江,全长约23公里。姑苏溪沿岸景色异常秀美,溪水青碧,两岸竹林逶迤、青山倒映,就像李白在诗中描述的:“波翻晓霞影,岸叠春山色”。陆游亦曾游过姑孰溪,诗中亦称“姑溪绿可染,小艇追晚凉”。可见直到南宋,这里仍是溪水青碧,游人纳凉的好去处。今日的姑孰溪迭遭污染,枯水季节已断流。丹阳湖亦在姑孰城的东南,横跨黄池、多福、积善、湖阳四乡,据康熙《太平府志》:湖南北长90里,东西宽75里,徽州、宁国、池州、广德等州郡之水皆汇聚其中,在当时是个面积相当大的淡水湖。今日丹阳湖仍存,但湖面已萎缩,不见李白诗中那种“湖与元气连,风波浩难止。天外贾客归,云间片帆起”的浩淼又清幽的气象。只是黄池一带水质尚可,用丹阳湖水做成的“黄池茶干”在国内还很有名气。桓公井在当涂县城东约五里的白纻山上,姑孰溪的北岸。原名楚山。东晋大司马桓温驻节姑孰时,常携僚佐宾客及女乐登山宴饮,因桓温好为《白纻歌》,故此山改名白纻山。山上古迹有桓公井、挂袍石、齐云亭、四望亭、兴国禅寺等古迹,今均不存。桓公井相传为桓温所凿,因桓温常用此泉饮马,固又名饮马泉。宋人王安石有诗:“歌舞不可求,桓公井空在”,可见至少到北宋,其景观仍在。慈姥竹为慈姥山所产之竹。慈姥山位于姑孰城北约70里的江边,原名鼓吹山。因为山上所产之竹体园节疏,多供宫廷制作箫笛等乐器,因此得名鼓吹山。李白在诗中所说的“龙吟曾未听,凤曲吹应好”即指此六朝的吴均,宋朝的沈括,明代的周忱皆有诗咏歌其竹。此竹得名慈姥竹缘自一个传说:梁昭明太子在此山中苦读,其母劝其早日返京。昭明太子为了表示完成学业的决心,将竹筷插入崖壁,表示其筷长成竹子他方返回。哪知其母慈念感动上苍,果然筷子变成一片青青竹林,所以后人将此竹称为慈姥竹,此山也称为慈姥山。山上有昭明太子读书阁、丁兰寺、、弥陀寺、临江楼等古迹,今均不存,慈姥竹今亦不产。惟此山临江绝壁上尚存一块摩崖石刻,为当年当涂县与江宁县的界碑,其上日月已模糊不清,但从上面所镌分“宣州”二字判断,可能是块唐碑。凌毃台在当涂城北五里的黄山上,宋孝武帝刘骏曾建避暑离宫于其上,从南朝诗人“宋家天子游南国,红粉三千台百尺”、“宋祖凌毃乐未央,三千歌舞宿层台”等诗句来看,古凌毃台是可以容纳三千粉黛的一组建筑群,宏伟而壮丽。但李白所见到的凌毃台,已经荒废:“闲云入窗牅,野翠生松竹。欲览碑上文,苔侵岂堪读”。据顾炎武的《肇域志》:到了清代,就只剩下山顶的一块巨石“高五尺,顶平而园,径丈许”。今巨石犹存,上有明人李伯鳌等纪行诗词刻石。黄山上除了凌毃台外,还有东岳庙、广福寺、黄山塔、誓清堂、极目亭等古迹。誓清堂为宋嘉定九年,为纪念祖逖北伐“誓清中原”而建。“极目亭”建于宋淳佑六年,因亭名为大书法家米芾所书而著名。以上景观今多毁圮,惟黄山塔存。此塔为宋武帝刘裕所建,塔高25米,五层八面,层层对角相垒,历代皆有修葺,最后一次大修是在清光绪年间,现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李白咏黄山凌毃台的诗作,除《当涂十咏》外,尚有《夜泊黄山闻殷十四吴吟》、《登黄山凌毃台送族弟溧阳尉济充泛舟赴华阴》。需要指出的是,有些李白诗歌的选本或解释中,将姑孰的黄山误为徽州的黄山。李白确实到过徽州的黄山并有多首吟咏,但上述两首诗中的黄山却在当涂,不能因徽州的黄山今日闻名天下就张冠李戴。

  《姑孰十咏》中提到的天门山是李白诗集中咏歌最多的一座山峦。它是东西梁山的合称。东梁山又称博望,位于江南当涂县西南十五公里处;西梁山又名梁山,位于江北和州市境内。两山夹江,对峙如门,故得此名。天门山山体并不高,西梁山海拔不过100米,东梁山仅81米,但由于壁立于大江两侧,势如斧削,扼守江流,使突受约束而激怒的江水如离弦之箭直喷于壁上,激起飞雪千堆,因而显得险峻万分,素有“大江锁钥”之称。南朝时宋孝武帝刘骏北伐之前,曾在东西梁山下检阅水军以壮声威,并下诏立双阙分别于两山之上,今已不存;东晋的车骑将军王玄谟曾在西梁山上筑却月城以屯兵,今仍存石础。西梁山下临江的陡壁上,有东晋王羲之草书的“濯足振衣”四个大字,一千多年来的潮喷浪击,仍墨迹如新、龙飞凤舞,如见右军其人,正濯足振衣,挥洒于大江之畔。西梁山临江石壁还曾刻有李白的《天门山铭》,今不存。南朝梁武帝曾在东梁山上建有寺庙,早已毁圮,但从残存的石础可想见昔日的规模。

  李白从中原往江南或从长江上游的安陆、荆州、武昌到下游的金陵、吴越等地,经常是乘船,或横渡,或顺流而下,都要经过天门山,因此留下许多题咏名句,如“月衔天门晓,霜落牛渚清”(《献从叔当涂宰阳冰》);“进帆天门山,回首牛渚没”(《自金陵溯流过白壁山玩月,达天门》)等。

  约在晚唐时代,人们怀恋李白,曾在姑孰溪畔建起一座“十咏亭”,此亭早废。近年来,人们又在李白的青山墓园内重建了一座“十咏亭”,其富丽堂皇虽不亚于往昔,但水非昔日水,山非昔日山,青山不再,绿水无存,徒有金壁辉煌亭阁,只能徒增人们的感叹!

  李白从中原往江南的宣城、当涂、青阳一带,多从江北的和州横江驿渡江。横江,在今和州市东南,又名横江浦,与当涂的彩石矶遥遥相对,今日的“横江馆”就建在当涂县的彩石镇。横江浦是唐宋时期由江南往中原的主要渡口之一,由于横江浦与横江馆之间隔着一个江心洲,长江主航道又在靠和州市横江浦这一侧,所以李白无论北上中原还是溯江西上,都要经过横江浦。横江浦一带风波险恶,历代皆有咏叹:明代王世贞《横江》云:“越女红妆隐画桡,惊破天际雪山摇”;张弼的《横江诗》云:“扬子江头独问津,风波如旧客愁新”。李白的六首《横江词》更是描写横江风险涛恶的绝唱。其中的“一风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阁”,“白浪如山那可渡,狂风愁杀峭帆人”,“浙江八月何如此,涛似连山喷雪来”,“惊波一起三山动,公无渡河归去来”等句,把横江一带风涛的声威、气势以及给人的感受,描绘得无以复加。当然,这也是横江一带风涛的真实写照。横江一带是万里长江除三峡以外风涛最为凶险之处,所谓“牛渚自古险马当,无风也有三尺浪”。究其原因,一是此处有江心洲,水道狭窄,上有天门山锁其喉,下有彩石矶束其腹。前后阻遏之下,造成水势湍急而回旋;二是唐代时此处离长江入海口近,受海潮回涌阻据,更易掀起百尺潮头。据中国科学院《中国自然地理——历史自然地理》介绍:唐代长江的入海口在今镇江一带,当时的镇江就叫“海门”,江面宽达20公里,江中有一小山亦称海门山。今天的横江浦距长江入海口——吴淞口为397公里,距镇江132公里,也就是说今天的入海口距离是唐代的三倍。今天横江浦一带江面受海潮的影响,其感应潮差仍有1.32米,可以推想当年的潮差该有多大!所以李白说横江一带江面是“一风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阁”,应当说是有事实依据的。瓦官阁在今南京市,距当时的入海口更近,李白正是把横江风涛与入海口附近的风浪加以对比,并予以渲染的。六首《横江词》中一再提到“海潮”、“海神”、“海鲸”、“海云”,也都说明李白也意识到此处浪高涛狂与海潮回阻大有关系。有的学者把“海神”、“海鲸”说成是比喻安禄山叛乱,并以此来推断《横江词》的写作时间,似在望文生义。至于六首《横江词》的写作时间,我以为也不是詹锳先生推断的开元十四年(公元726),李白游金陵、扬州后返牛渚时所作,因为我们只要把此诗与《望天门山》、《夜泊牛渚怀古》等李白青年时代的诗作稍加比较,就会发现两者在风格上、心态上有着明显的不同:《望天门山》等诗作清新开朗、充满新鲜活力,对前途也充满期待;六首《横江词》则以“愁杀”等慨叹为基调,以“那可渡”、“归去来”作结局,这不仅是对自然风涛的咏歌,也含政治风波的慨叹,这与中唐诗人柳宗元的“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刘禹锡的“长恨人心不如水,陡平地起波澜”(《竹枝词》),出于同一种构思方式,而且还夹杂着一种人生疲敝感,所以似是李白晚年居于当涂时所作,具体则似是肃宗宝应元年(公元762)。这年李白听说太尉李光弼要讨伐史朝义,于是他便请缨北上,中途因病折回,不久便病逝于当涂龙山故室。六首《横江词》即写于准备渡江北上之时。如果此说正确的话,那么,这六首诗就成为诗人至死不忘国难的历史见证,而诗中横江上险恶的风涛,公无渡河的愁叹,也就成为诗人坎坷一生“行路难”的历史总结。

采石骑鲸捉月 终葬谢家青山

  代宗广德元年(西元763),太尉李光弼率大军百万镇临淮关,准备一举荡平史朝义,结束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流放遇赦归来的李白闻此消息异常振奋,兴冲冲地从当涂青山渡江北上,声称要“拂剑照严霜,雕戈鬘胡缨。愿学会稽耻,将期报恩荣”。但走到金陵就因病无法前行,只得又乘船沿江返回当涂,大概走到彩石附近,“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临终歌》)这只文学长空无人可企及的大鹏终于从中天陨落下来,病死在他生前多次盘桓、咏歌的彩石矶一带。

  彩石矶在姑孰城北约十五公里处,原名牛渚矶,以传说中金牛出渚而得名。三国时东吴赤乌年间(公元239—249),广济寺僧掘井得五色石,遂更名为彩石矶。它高约五十米,前兀大江滨,后环牛渚河,遥对天门山,山势峭拔,江窄水急。山上怪石嶙峋,茂林修竹,楼阁参差,景色优美,与南京的燕子矶、岳阳的城陵矶并称为“长江三矶”,而彩石矶尤为著名,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东汉末年,孙策曾在此大破扬州刺史刘繇的牛渚营;东吴名将周瑜、陆逊都在此屯过兵;东晋镇西将军谢尚、牛僧孺等都曾在此筑城镇守。牛僧孺还留下咏歌牛渚的诗章,称牛渚矶如“悬石”、“危岛”,矶上“枫林暖如画,江岸净如扫”。隋开皇元年(公元589)大将韩擒虎伐陈,以精骑五百由彩石渡江直捣金陵;赵匡胤的大将曹彬攻南唐,也是从彩石渡江。元末动乱中,明太祖大将常遇春亦从此渡江击矶上元守兵也先粘木儿,乱箭之中。常遇春持盾挺戈,大呼一声,一跃而上,矶上至今还留有传说他下船飞登上矶的“大脚印”。大脚印前还有清雍正年间太平州知府李璋书刻的“天下太平”四个大字。东晋的温峤曾夜泊牛渚,听到矶下江水中隐约传来弦乐之声,便命人将可以辟邪的犀牛角点燃下照,果然见众多水族或乘车、或骑马,怪怪奇奇、熙熙攘攘,一见火光纷纷逃遁。当夜,温峤梦见一神人忿忿对他说:你我幽明相隔,路途不通,为何相扰?从此牛渚矶下再也听不到弦乐之声。今矶上建有燃犀亭,就起于这个典故。南宋詞人辛棄疾有首《水龍吟》,詞中寫道“待燃犀下看,憑欄卻怕,風雷怒,魚龍慘”,引的也這個典故。文天祥被俘北上時也經過此磯,寫下一首《彩石磯》:“不上蛾眉二十岁,重来为堕山河泪。今人不见虞允文,古人曾有樊若水。长江阔处平如驿,况此介然衣带窄。欲从谪仙捉月去,安得燃犀照神物”。山河易主、身为楚囚、黯然神伤之际,也想到了“燃犀照神物”。

  燃犀亭后面的山坡上还有一亭曰“蛾眉亭”,系北宋熙宁二年(西元1066)太平府尹张环所建。据《太平府志陶安蛾眉亭记》,此亭得名原因是由于登此亭可见江中的天门山,夹江相对,状若蛾眉,故得此名。北宋的著名科学家沈括登览此亭的诗中写道:“双峰秀出两眉弯,翠黛依然锁影间。终日含颦缘底事,只因长对望夫山”。此眉不仅是蛾眉而且是蹙眉了。蛾眉亭在元明清代均有过修葺,今日亭内还嵌有历代数块咏歌蛾眉亭和采石矶的碑文,较著名的有南宋礼部尚书韩元吉词《霜天晓角》、文天祥《采石矶》以及元代李洄书写的采石矶碑等。

  与牛渚矶相连的还有座翠螺山,原名牛渚山。此山不高,约海拔130多米,因突兀于江边,所以显得特别险峻,山体呈圆形,似田螺卧于江边,故改名翠螺山。据当地人称:明朝工部侍郎周忱巡抚江南时,爱此处山水,命人遍植树木,以隐巉岩。久之,树木茂森,四季葱茏,突显翠螺山之“翠“字。其实东晋牛僧孺的诗中就有“枫林暖如画”,李白诗中也提到“枫叶落纷纷”,此山多枫树,至迟在晋唐时代即是如此,并不是明代才如此。只是今日之翠螺,已很少见枫树。而多桃树石榴及其它杂树。翠螺山的人文景观很多,有“翠螺十八景“之盛名。其中今存的仍有广济寺、赤乌井、三元洞、“太白楼”、“衣冠冢”“玩月亭”和“舍身崖”等景观。广济寺在翠螺山下今太白祠的西侧,建于三国东吴赤乌二年(西元239),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到南北朝时代,广济寺已成为国内著名的古刹,宋天圣十年改称广济院,宋末毁于兵燹。明洪武十二年(西元1379)有一个叫明满的和尚募捐重建。从此香火鼎盛,清康熙、光绪年间又两次修葺。据记载,广济寺前有山门,旁建观音阁,大雄宝殿为两层阁楼,内塑如来三世身及十八罗汉像,栩栩如生。广济寺庭院的左侧有一口水井叫赤乌井,系赤乌年间建寺时所开挖,井圈上镌有“赤乌井”三字,至今仍清晰可辨。井旁原有一庵棚曰“禅悦庵”,为游方僧挂锡落脚之所,早废。元末动乱中,陈友谅攻占太平府(府治在当涂),将此庙作为行宫。有次,宫人汲水时绳断,将金桶沉入井底。几天后,渔民从江中打捞出此桶,因此传说此井与长江相通。广济寺在“文革”中被焚毁,仅剩一后殿,现为“文物商店”。在被毁的文物中售卖“文物”,也算别具一格一景。

  面对人文荟萃的江山胜处,“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李白当然更是流连忘返,在此写下了《夜泊牛渚怀古》、《牛渚矶》等著名篇章。在《夜泊牛渚怀古》中他怀念曾在牛渚驻军的东晋镇西将军谢尚。李白怀念谢尚,并不仅仅因为谢尚曾镇牛渚,是触景生情融入自己的人生感慨。据《晋书》本传,谢尚为人自小聪慧,有“小颜回”之称,又精通音律,“曾制石罄,以备太乐”。理政治军又极有才干,深受宰相王导和大司马桓温的器重。桓温北伐,奏请谢尚代为都督江西、淮南诸军。攻陷洛阳后,又奏请让谢尚都督司州诸军事镇洛阳。李白亦是少年聪慧,对自己的各方面才能都极为自负。但他认为缺少的是谢尚的机遇,更缺少王导这样的重臣知遇和扶持,所以不能像谢尚那样腾达,这才是他在诗中所说的“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真正内涵,也是他产生“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这类牢骚的原因所在。

  “翠螺十八景”与李白有关的有“太白楼”、“衣冠冢”“玩月亭”和“舍身崖”等景观。李白逝世后不久,唐宪宗元和年间(公元806—820),宣州知州就在彩石矶旁的翠螺山下建谪仙楼。此楼宋、明年间皆有修茸沿革。到清雍正八年(公元1730)重建,改名太白楼。后来毁于太平天国之乱。现存的太白楼,是光绪二年(公元1876)重建的。楼内有太白祠,祠后有太白衣冠冢。此冢原在彩石镇古神霄宫内,1962年方迁于太白楼侧。唐元和年间此楼初成时,就使这一代带成为游览胜地,历代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唱和不绝。白居易、刘禹锡、梅尧臣、陆游、文天祥等皆有题咏。白居易诗题曰《李白墓》,写于元和十年江州之贬后,诗云:“彩石江边李白坟,绕田无限草连云。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但是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诗人表达了对李白绝世才华的敬慕,慨叹其无人能过的坎坷一生,内中也杂有自己无端被贬的人生感慨。今日的太白楼为传统的歇山式建筑,三层两进,木质结构。三楼檐下高悬“太白楼”匾额,字体潇洒遒劲,为郭沫若所书。大门门额上蓝底金书“唐李公青莲祠”,进门檐下两壁嵌有重修太白楼碑记和一块记载李白生平的碑文。楼内一巨大屏风上绘有“李白邀月图”。二、三楼上原有宋代雕塑的李白坐、卧像各一尊,皆毁于“文革”。今三楼上有一尊黄杨木雕的李白像,一手持杯,半坐半卧,忧郁的双眼似在遥望远处的江流。两旁有一对联:“仙从天上谪,水向月中捞”,横联是“千载独步”。板滞而枯竭,缺乏灵气和想象力,中国有那么多的人才,不知为何将此联摆在李白身旁。从三楼推窗望去,只见大江如练、白帆点点,天门山如两撇蛾眉,分列左右,大青山下千顷沃野,葱茏横陈。难怪自古以来,此楼就有“风月江天贮一楼”之称。

  太白楼后即是太白祠。祠顺应地势,就坡而建,就回廊与太白楼的二楼相连,楼内亦有黄杨木雕李白立像一尊,两旁亦有一联:”蓬莱文章建安骨,青莲居士谪仙人”亦如太白楼雕像两旁对联一样,平实缺少灵气和创意,祠内陈列历代名人咏歌李白的诗词和研究专著的各种版本,也无珍品和手迹。惟李白衣冠冢前石碑“唐诗人李白衣冠冢”八个大字神采飞扬、占断风情,此系林散之先生所题。衣冠冢原在彩石镇上,冢前有“唐李翰林衣冠墓”石碑一块。宋宁宗嘉泰元年(1201)于冢东建神霄宫。清康熙元年(1662)太平州知府胡季瀛将衣冠冢迁于翠螺山麓,与太白楼、太白祠联为一体。今衣冠冢用青石垒成高约1.5米,周长约40米,四周亦用青石圈成的墓圈卫护,近2米高,掩映在松柏丛中。

  “玩月亭”和“舍身崖”的修建则起于民间关于李白的美丽传说。据地方戏曲和当地传说,李白因爱彩石之美,曾在月夜泛舟于牛渚矶下,乘醉跳入江中捉月,溺死后骑鲸升天。现在彩石矶旁建有“捉月亭”,即由此传说而来。宋代词人贺铸的《彩石》诗的后四句云:“飘飘翰林主,长啸弄明月。难访物外游,飞云渺天末”。明代剧作家汤显祖《采石山》诗云:“夕阳千里弄舟还,一片秋声两岸山。醉看锦袍如梦渺,月明何限水云间”,皆是在咏歌此事。汤诗中提到的“锦袍如梦渺”也与当地的传说有关:相传李白酒醉跳江捉月骑鲸而去,浮尸逆流飘至当涂谢家青山,身披之锦袍却失落江中,被当地渔民打捞上来葬于彩石,这就是彩石太白祠后的衣冠冢。现在江心洲上有个锦袍村,据说就是当年捞起锦袍的地方。从汤显祖诗中对此事的咏歌来看,这个传说至迟在明代中叶就有了。

  李白骑鲸捉月当然是传说,衣冠冢内锦袍自然也是附会,但李白晚年确是病死在当涂的龙山并葬在龙山,后由宣歙池观察使范传正根据李白遗愿,确是葬在当涂改葬青山,现将我在龙山和青山考察的情况与诸公共飨:

  李白的原葬地在龙山,也是李白晚年的故宅所在地。龙山座落在当涂城南十里左右的姑孰河畔,山体不高,约海拔130米左右,方圆五里左右。龙山头枕姑孰城,尾接下钟山,如卧龙昂首云外,故得此名。龙山之上,怪石嶙峋,“丹枫红叶,遍满崖谷”,“龙山秋色”为著名的“姑孰八景”之一。登山远眺,长江横陈,天门山、采石矶尽收眼底,是个风景绝佳之地。东晋哀帝兴宁三年(365),大司马桓温镇守姑孰时,曾在重阳节与宾客宴于此山。其参军孟嘉逸兴湍飞,帽子被风吹落而不觉,故此山又称“落帽山”,“落帽”也就成了重阳的代称。李白在姑孰时,每逢重阳常登览此山,写下《九日》、《九日龙山饮》、《九月十日即事》等诗章,在诗中慨叹自己有志难伸的坎坷遭遇,表示要学习孟嘉笑对人生,如“落帽醉山月,空歌怀友生”(《九日》)“九日龙山饮,黄花笑逐臣。醉看风落帽,舞爱月留人”(《九日龙山饮》)等。李白晚年即在龙山东麓筑宅隐居于此,最后亦病死于龙山故宅。李白初葬亦在龙山东麓,唐人刘全白曾作《唐故翰林学士李君碣记》碑立于墓前,碑今不存。相传李白的两个孙女,亦嫁在龙山附近的农家。

  李白的终葬地则在青山。青山位于当涂城南15里处,由北向南绵延近20里,其主峰海拔372米。青山山体虽不高,但层峦迭嶂,山势回旋,东西宽达10多里,离金陵又近,因此东晋和南朝,一直以此作为屯兵之所,以拱卫京师。唐人郭祥正有诗:“重岗复岭控官道,北望金陵真国门”,可见到了南北统一的唐代,仍未失去其军事价值。青山之上林木阴翳,鸟道迂回、鸣泉潺潺,东晋以来吸引不少王公名流在此盘桓。南齐著名诗人谢脁(公元464—499)任宣州太守时曾来此遨游,称美此山为“山水都”,并筑室于山南,要与此山共老。为纪念这位大诗人,唐天宝十二年(753),玄宗下旨将此山改名“谢公山”,后人又称为“谢家山”和“谢家青山”。东晋大司马桓温(312—378)曾葬于此山北麓,故又称“桓墓山”。到李白归葬于此山北麓后,又称“李家山”。谢脁的住宅后人称为“谢公宅”,并在此宅基础上建“谢公祠”,至今遗迹犹存。今日所见谢公宅占地约十多亩,环宅皆流泉奇石、摩崖石刻,今字迹漫灭,多不可辨。宅后峦岫参差,苍松林立。宅前有一小池,石垒四壁,传说为谢脁所凿,人称“谢公池”,又叫“谢公井”,至今泉源喷涌,水味甘冷,终年不绝,为姑孰八景之一——“玄晖(谢脁字玄晖)古井”。山顶有一亭,名“谢氏山亭”,亭侧有一碑曰“第一山”,为宋代大书法家米芾所书。

  “一生低首谢宣城”的李白对谢家山更怀有特殊的感情,生前曾多次登临青山,寻访谢脁遗迹,凭吊谢公故宅,留下了《谢公宅》、《日夕山中忽然有怀》、《游谢氏山亭》等著名诗章,倾吐对谢脁的仰慕和怀念之情。从他在一封信中所说的“宅近青山,同谢脁公之蜕骨”等语来看,已有长眠青山与谢公为邻之愿。所以李白去世后,唐宣歙池观察使范传正根据李白“悦谢家青山”之遗愿,于元和十二年(817)将原殡于龙山的李白墓迁至青山,并于新墓前立碑撰文。其碑文云:“卜新宅于青山之阳……北倚谢公山”,为我们留下了李白墓的准确历史记录。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知州赵松年在墓前封田,并照享堂太白祠,设专人看护。每年清明节前一天,当地官民前往祭扫。孝宗隆兴年间(1163——1164)太子中允虞允文知太平州时又加以重建,淳佑二年(1242)知州孟点又重加修葺,并重刻范传正碑并加题跋,这是今存的唯一一块记载李白生平的宋碑。据《当涂县志》记载:从唐到清,李白墓及墓前李白祠迭遭兵燹,重建和修葺达十二次之多,最后一次大规模重建是在清道光五年(1825),由芜湖海关兵备道孙振铨主持重修。历代重修的太白祠和太白墓当代又遭两次大的劫难:一次是抗日战争中的民国二十七(公元1938)年,日本侵略军用大炮将太白祠夷为平地,祠内历代诗文碑刻亦损坏殆尽;另一次是1966年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文化大革命,红卫兵小将们为了“彻底清除一切封资修流毒”,将太白祠和太白墓彻底毁平,这是李白墓及周围建筑历次劫难中最严重的一次。现在的李白墓和太白祠是1979年文革动乱结束后重修的,并在周围扩建了占地达五十亩的墓园。并计划再建一座园林、一座馆园,一座碑园,将青山李白墓变成一个凭吊、游览和休憩的胜地。

  今日的李白墓在青山南麓的谷家村口,距龙山旧墓南约六里。青山墓头枕青山,面对秀溪,向南一百米左右有驿道直通墓园,今已开辟曾墓园前广场。跨过墓园前秀溪上的石桥即进入墓园。墓道左侧有一池塘曰“青莲池”,池后有一亭曰“十咏亭”,亭内镌刻着李白的“姑孰十咏”。穿过十咏亭即达“太白祠”。太白祠总体风格为徽派建筑,祠堂被一人多高的粉墙黛瓦所环卫,祠堂前后两进,亦是粉墙黛瓦,两边是高高的马头墙。祠堂正厅的门楣上高悬匾额,上书“太白祠”三字,为著名书法家林散之所书。厅内迎面耸立一尊李白的汉白玉塑像,高2.47米。塑像侧身而立左手按剑,右手后垂,矫首昂视,长髯飘拂,很有神韵。塑像身后为一墨绿色徽派版画做成的巨型屏风,以李白在当涂的游踪为写意,版画上方是名书法家舒同的题词:“李白高踪”图。祠内两壁嵌着六块石碑:一块为李白全身像,一块刻的是李白的《临终歌》,另外三块分别重刻唐代李华、刘全白和裴敬撰写的碑文。最珍贵的即是上面提到的淳佑二年“兼权太平州事、节制兵马”孟点重刻并题跋的范传正碑。此碑高5.7尺,宽2.9尺。共30行,每行63字,正书,字径6分。碑额题为“大唐翰林李公新墓碑”。此碑距今已750多年,保存完好,字迹如新,只是碑上角缺损一块,为“文革”中红卫兵所击碎。

  一千多年来,青山李白墓可谓历尽沧桑,随着世道兴隆衰乱,李白墓及墓前李白祠几经兴废,也成了兴衰治乱的一个表征,但愿天下从此太平,谪仙诗魂从此能永远安息于谢家青山。

长江三大矶之一的 采石矶(牛渚):传说中的李白骑鲸捉月处。矶上有太白祠和李白衣冠冢

当涂县谢家青山下的李白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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