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徽舒州结下不解之缘的不仅有王安石,还有于其时隔不久的黄庭坚。黄庭坚虽为王的学生,政治影响不及王安石,但诗名却比王大得多,以他所代表的“江西派”成为宋代诗坛的主流,其书法列为“苏黄米蔡”四大家,也非安石所能企及。但两人也有许多共同之处:都是江西人,都与舒州结下不解之缘。黄庭坚作为后学,对王安石著名的两首六绝《题石牛古洞》和《题西太乙宫》都有步韵之作,而且和王安石原作一样出名。黄庭坚的家乡江西与安徽邻省,赴京和就任山东、河南地方官,以及赴高邮探望好友秦观,来来往往要经过安徽两淮和沿江;他又在安徽的宣州、宁国、太平等地任过地方官,亦在芜湖安顿过家小,其妻、子在芜湖居住了近一年,因此,在安徽有许多交游和题咏,盘桓时间最多的要数舒州(州治在今安徽省潜山县)。

  黄庭坚首次来舒州是在元丰三年(1080),诗人由河北大名府国子监教授改任江西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令,当年秋由汴京(开封市)启程赴任绕道舒州。从中原南下浙赣,宋人多取道水路,从汴州(今开封市)乘船,沿汴水入淮达安徽的泗州,从泗州穿洪泽湖达对岸的盱眙的龟山(宋时属泗州),再沿大运河经江都、真州(今仪征市)从白沙口到南京或直接渡江南下。庆历三年(1043)王安石由扬州淮南判官任上回江西省亲;皇祐五年(1053)欧阳修从颍州携灵柩回江西葬母;治平三年(1066),苏轼兄弟在自汴京护送父亲灵柩回川,皆取道此路。如在安徽境内绕道,肯定另有原因。如熙宁五年(1072),苏轼由开封府推官外放杭州通判,却在陈州、颍州、寿州、怀远、五河绕了一大圈方到泗州,再走宋人下江南老路。其原因就是先去陈州看弟弟苏辙,然后兄弟二人一道向西往颍州拜望欧阳修,盘桓之后再到寿州看望友人李定,然后沿淮河再东向泗州。黄庭坚这次经行安徽绕的圈子更大:先是走宋人老路,携带一家老小三十余口从开封沿汴水南下达金陵,在金陵安顿好家小后,只身往江西吉州赴任。但不是径自由金陵南下,而是溯江西行。黄庭坚到达白沙口是十月十三日,此时已是深秋,长江上已是“一叶托秋雨,沧江百尺船。”(《发白沙口次长芦》)。在南京安顿家小后再沿江西行已是初冬,江上更多西北风,逆风逆水,经常因“阻风”、“阻水”困于江上,前行极为艰难,如经过铜陵时就阻风难行:“顿舟古铜官,昼夜风雨墨。洪波崩奔去,天地无限隔”(《阻风铜陵》)。只好停船竹山下避风几日:“北风几日铜官县,欲过五松无主人”(《阻水泊舟竹山下》)。过池州又因风雨滞留三日:“何曾闭篷窗,卧听寒雨滴”(《贵池》)。诗人为何要在如此寒冬,顶逆风溯江而上呢:唯一的原因就是要到舒州去看望舅舅李常和堂弟李秉彝。李常字公择,时任淮南西路提点刑狱,驻节舒州。庭坚有七位舅舅,李常为六舅,诸舅中年岁与庭坚较近,性格亦相似,喜爱文艺,醇厚内向,笃于亲情:“文成艺桃李,不言行道兑”,“文章被甥侄,孝友谐妇女”(《庭坚得邑太和,六舅按节出同安,邂逅于皖公溪口风雨阻留十日,对榻夜语因咏“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别后觉斯言可念,列置十字为八句寄呈十首》)。其兄李布早逝,他将布子李秉彝收养身边,视如己出(见秦观《淮海集》的《李公择行状》)。庭坚自小长在外家,与六舅十分相得:“少小长母家,拊怜倍诸童”,“四海非不广,舅甥最相知”(同上),两人分别已有十二年未见面。堂弟李秉彝从小也与庭坚生活在一起,也已十多年未见。庭坚在《用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为韵寄李秉彝德叟》中曾亲切地回忆当年辅导秉彝读书的情形:“在昔授子书,髧彼垂两发。乖离今十年,树立映先达。”庭坚在舒州期间,秉彝一路陪同,两人同登擢秀阁,又同游灵龟泉,很是亲密。

  黄庭坚溯江西上到达皖公山下溪口,正准备转入皖河上溯舒州时,与正在“按节”出巡的舅父邂逅相遇。因风雨,两人在溪口停留了十天,抵床而眠,畅叙别情。嗣后,黄庭坚以“谁知风雨后,复对此床眠”十字为韵,写了十首五律,题为《庭坚得邑太和,六舅按节出同安,邂逅于皖公溪口风雨阻留十日,对榻夜语因咏“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别后觉斯言可念,列置十字为八句寄呈十首》。其中提到“乖离十二岁,会面卒卒期”(其一);“田海非不广,舅甥自相知”(其二),“解衣卧相语,涛波夜掀床”,“涉旬风更雨,宿昔烛生光”(其九),“亲依为日浅,爱不舍我眠。教我如牧羊,更著後者鞭”(其十)等,皆是记述两人在溪口十日相聚的情形和亲情。皖公即皖公山,又名天柱山,皖山,安徽即因此而得名为“皖”。

  溪口即今安庆市,在皖口东约十五里处。皖口即今怀宁境内河口,为皖河入长江处。两地距舒州(今潜山县城)皆不足百里。

  庭坚从金陵溯江而上,沿途皆有诗纪行。其中在安徽境内的:有经过当涂的《赠别李端叔》,经过铜陵的《阻风铜陵》、《阻水泊舟竹山下》,经过池州的《池口风雨留三日》、《贵池》,有经过望江的《大雷口阻风》、《庚寅乙未犹泊大雷口》,经过东流的《丙申泊东流县》等十多首。有趣的是,在沿江到达舒州前,皆不记时间,而在离开舒州赴江西任的江上诸作中,几乎都在题中或题下注明干支,如《庚寅乙未犹泊大雷口》、《乙未移舟出口》、《丙申泊东流县》等[①]。这也是黄庭坚为人谨慎处,也体现他的人生经验。他不似苏轼锋芒毕露、口没遮拦,他曾告诫友人:“事业宜深自修蕴……勿露圭角也。仕途风波,三折耾乃知成良医耳”(《与宋子茂书》)。自身处事当更是如此:因为诗是写给别人看的,且是白纸黑字,况且黄庭坚又是名满天下,一纸刚就,就会风传士林。他赴任绕道舒城,前后耽搁近两个月,如再标以干支,岂不是授人以柄吗?一旦离开舒州前往江西赴任,则一一标明时间:《庚寅乙未犹泊大雷口》是十二月初七,《丙申泊东流县》是十二月初八。计日以行,堪称其沐风栉雨、顶风破浪,可见其忠于王事。这同他在溪口邂逅李常,因风雨停留时日的处理方式一样:李常巡视到属下溪口,这是公务,亦未尝没有特来江边接外甥的私心。因风雨停留十日,又何尝不是可排除公务烦扰,舅甥间单独相待相亲的托词。溪口距舒州不足百里,已可望见皖山,后来陆游入蜀,亦因大风阻于皖口,弃船上岸,曾“北望正见皖山”(《入蜀记》卷三)。庭坚又是只身一人,完全可以骑马往舒州,两人无须在溪口呆了十天等候开船往十多里外的皖口,再沿河上溯。看来,假公济私,因公徇私,古已有之,只要不授人以柄即可。需要指出的是:黄庭坚到舒州后又写有《同苏子平、李德叟登擢秀阁》、《灵龟泉上》、《题潜峰阁》、《书石牛溪旁大石上》、《次韵公择舅》、《从丘十四借韩文》二首、《题山谷大石》、《题山谷石牛洞》、《宿舒州太湖观音院》、《题万松亭》、《用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为韵寄李秉彝德叟》、《发舒州向皖口道中作寄李德叟》等十多首诗作。

  《同苏子平、李德叟登擢秀阁》中的擢秀阁在天柱山下彰法寺内。苏子平是李常淮西提刑司同僚,曾同李常同游天柱山,有题名存留(见潜山县政协文史委员会编《天柱山摩崖石刻集注》),亦爱舒州风物之美举家皆迁在舒州,而且达十八年之久。从该诗结尾黄庭坚请求和诗:“苏李工五字,属联不当悭”来看,应该也善诗。德叟乃李秉彝之字,庭坚与其表兄弟之谊甚笃,在《登擢秀阁》诗中称赞秉彝五言诗写得好,请他和诗;在《灵龟泉》中又称赞秉彝的诗学古人而能得其妙处,请他题词:“为我书斯文,要与斗牛垂”。此后的《发舒州》一诗中,又有“髯弟不俱来,得句漫奇崛”之遗憾。秉彝多髯,故称之髯弟。大约此时庭坚得诗句,自以为很奇崛,很可惜秉彝没有一起切磋欣赏。足见他俩间的亲密无间和以切磋诗艺为乐。黄庭坚还有篇《评李德叟诗》,文中写道:“昔尝见其汲汲浚源,今又见其金玉井干”,知秉彝实有诗名。上句说他刻苦学习古人,从井中深处发掘出有用的东西。下句说他学习有得,上升到了井栏干处,达到了相当高的层次。在这首《登擢秀阁》中,诗人还称赞了皖公城人文和自然交相掩映之美:这里既是二乔的故居,又是三祖僧璨修炼之处,风景上高寒的天柱山一枝独秀,美得无法形容。

  在舒州,让黄庭坚最为醉心的要数“山谷”。“山谷”在天柱山南麓,这里有“畏畏隹隹石谷水”的“山谷流泉”,有“穷幽深而不尽”的“石牛古洞”。山谷的东头即是梁武帝时建的“乾元禅寺”,禅宗三祖僧璨(510-606)曾在此坐禅,故又名“三祖寺”。翻上山谷高阜,东可远眺汉武帝当年封禅拜岳之台,北览司命真源宫祠、应梦井,南望古堰吴塘、诗崖酒岛,人文景致、自然风光尽收眼底。王安石任舒州通判时曾游过石牛古洞,写有著名的六言诗《题舒州山谷寺石牛洞泉穴》题于岩壁:

  水泠泠而北出,山靡靡而旁围,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

  黄庭坚此番与表弟李秉彝同游,见到安石当年的题诗,很为感慨,作有两首次韵,其一云:

  水无心而宛转,山有色而环围,穷幽深而不尽,坐石上以忘归。

  此诗见于山谷流泉石牛古洞洞旁摩崖之上,收在潜山县政协文史委员会编《天柱山摩崖石刻集注》。

石牛洞上黄庭坚题诗摩崖(左下方为石牛洞)

  虽说是步韵,但题旨却各不相同:王诗“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表现的是一种探求精神,一种儒家的进取意识。黄诗“水无心而宛转”,“坐石上以忘归”表现的却是道家情思。这种归趋在另一首《题山谷石牛洞》中表露得更充分一些,此诗见于任渊集注的《山谷诗集注》卷一:

  司命无心播物,祖师有记传衣,白云横而不度,高鸟倦而犹飞。

  首句的“司命”即是九天司命真君。“唐天宝中,玄宗命修九天司命真君观于天柱山,置祠宇。皇朝就修真君祠,太平兴国九年,改为灵仙观。”(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四十六)。这句是说九天司命真君无己、无物,并非有心关涉司命,这是对道家的体悟,第二句所说的是僧璨对慧能衣钵的继承。禅宗亦是主张心外无物,他的偈语就是“此间无一物,何处有尘埃”。后两句是以白云、飞鸟为喻,表达自己的归趋,暗用陶渊明“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归去来辞》)诗意。

  《宋史》说黄庭坚乐山谷寺、石牛洞“林泉之胜”,因此自号“山谷”。其实,庭坚自号“山谷”或“山谷道人”,并不仅仅是爱其“林泉之胜”,还因为这里具有浓厚的道教氛围更让黄庭坚沉醉。中国士大夫在儒学主体意识下,都或多或少有释道倾向,尤其是道家:入世为儒,出世为道,就像鲁迅所云,中国的士大夫“虽挂孔子的门徒招牌,却是庄周的私淑弟子”(《南腔北调集·论语一年》)。黄庭坚的道家倾向似乎更浓。早在二十二岁时,就曾对儒家的经典发生怀疑:“六经俱是未全书”(《读书呈几复二首·其一》),而欲观老子、庄子之“道”得其妙。两首《题山谷石牛洞》中皆对此有所体悟。

  如果说,上面两首关于石牛洞的题诗,还是在用景色描绘和比喻暗示的手法,抒写自己的道家情思的话,下面这首《书石牛溪旁大石上》则用第一人称的手法,描绘了自己感受到的天柱山类似洞天秘府的道教气象,直接表达自己的道家归趋:

  郁郁窈窈天官宅,诸峰排霄帝不隔。六时谒天开关钥,我身金华牧羊客。羊眠野草我世闲,高真众灵思我还。石盆之中有甘露,青牛驾我山谷路。

  首句所云“天官”亦指九天司命真君。此句写司命真君所居的天柱山郁郁窈窈,带着浓浓的神秘色彩。次句写天柱山奇峰高耸,但隔不断世人对“帝”的崇奉拜谒。“帝”自然是指真君大帝。三、四句是说自己。这里引了晋代葛洪的《神仙传》中皇(黄)初平之典说明自己有道家夙根。五、六两句进一步表示自己学道强烈的愿望。其中“思我还”,表明自己是“高真众灵”中的谪仙人,现在众神希望我回去。最后两句落实到洞前石牛。石牛洞前有两块大石,一似牛伏在溪底,仅露腹背,另一似牛跪卧溪边。诗人将此想象成老子骑着过函谷关的青牛,他现在要骑着它从山谷回到天关。诗人的道家情思,在此得到充分的表达。据《同安志》(舒城古称“同安”)记载:当时著名画家舒城人李公麟曾据此画过一幅《鲁直(黄庭坚字)青牛图》。画中“鲁直坐石牛上,因此号山谷道人,题诗石上,所谓‘青牛驾我山谷路’也”。由此看来,黄庭坚自号山谷道人,不仅是倾慕舒州山谷之美,更有其道家情思的内涵与表达,而且后者的成分更多。

  黄庭坚的舒州题咏,在黄的诗歌创作经历乃是江西派和宋代诗歌史上也占有重要的地位。石牛洞题壁摩崖、《次韵公择舅》那种散文式句式,《题山谷石牛洞》、《阻风铜陵》那种议论化手法;《赠别李端叔》、《书石牛溪旁大石上》中典故的大量运用;《庭坚得邑太和,六舅按节出同安,邂逅于皖公溪口》、《用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为韵寄李秉彝德叟》、《行行重行行赠别李之仪》等诗作所突显的那种笃于情谊的的人格美和情操美;《灵龟泉上》、《池口风雨留三日》、《丙申泊东流县》等纪行诗作中洗尽铅华富有思理的语言,都可以看出黄庭坚独有的诗歌风格正在形成,而这种风格正是江西派的旗帜,宋诗的主要标志。他的女儿三十三黄睦,后来就嫁给舒城李文伯,亦未尝不是黄庭坚对舒州“爱屋及乌”的表现。

  元丰八年(1085)神宗去世,哲宗年幼,太皇太后高氏临朝,第二年改元元祐,局势陡变:旧派领军人物司马光还朝秉政,尽改新法,启用旧党。苏轼兄弟亦从贬地召回,居于高位。三年后,司马光病逝,旧党开始内讧。元祐六年,苏轼兄弟遭洛党侍御史贾易等诬陷,不安于位,自求外放。苏轼由翰林学士承旨出知杭州,苏辙不久也由尚书右丞罢知绛州。元祐八年,高太后去世,哲宗亲政后改元绍圣,又重新启用新党,章惇、蔡京等相继秉政,旧党被定为“元祐党人”,更陷入灭顶之灾。黄庭坚为苏轼门人,自然在劫难逃,政治风暴一步步向他紧逼而来:绍圣元年(1094)庭坚由起居舍人除知宣州,旋又改知鄂州(今湖北鄂城),还未等到赴任,又被言官指责《神宗实录》故意隐瞒神宗朝实行新法的“良法美意,语含讥讽”,责令在京城附近等候勘问。庭坚只好把家属暂时安置在芜湖,自己只身赴京接受审查。审查的结果是“诬毁”先朝,责授涪州别驾,黔州(今四川彭水)安置,后又奉诏移戎州(今四川宜宾)安置。直到元符三年(1100)正月哲宗去世,徽宗即位太后向氏听政,庭坚命运方稍有转机,但亦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同年五月,黄庭坚恢复宣议郎,监鄂州盐税。他上表请辞,朝廷同意,于十月复奉议郎,改任签宁国军(今安徽宁国县)节度判官。十二月离戎东归。次年二月,向太后去世,徽宗亲政改元靖中建国。三月,庭坚在东归途中又接到权知舒州的任命,还未等到职,朝廷又以吏部员外郎召另入京。庭坚已深知在朝凶险,一再请求改任无为军(今安徽芜湖市无为县)或太平州(今安徽马鞍山市当涂县),并在荆州等候批复。四月底,等来诏命,准领太平州。四月底,等来诏命,准领太平州。山谷遂离开荆南,回家乡江西分宁扫墓之后,便去太平赴任。沿途所到之处,最值得一提的是达观台。达观台在枞阳大云仓(今属安徽安庆市)永利寺内。诗人第一次经过此地是绍圣元年(1094),山谷从家乡分宁前往宣城赴任途中,因阻风在停留多日,与镇官苏台、范光祖等同游永利寺中这一高台。发现这里视野开阔四达,所瞻可数百里,因此题名“达观台”,并作二诗记事其中写道:“戴郎台上锦面平,达人大观因我名”,“不知眼界阔多少,白鸟飞尽青天回。”(《题大云仓达观台》)业主戴器之将二诗刻石,供游人观赏,后来成为枞阳一景。这次赴太平州任途中又系舟达观台下,等候女儿黄睦和女婿李文伯从江北过来接他去舒州暂歇。诗人又登此台游览,因业主戴器之已去世,此台荒芜已久,永利寺长老智达意欲重新此台,山谷应邀重书此诗,并作跋留念。这次诗人又一次溯江而上,像元丰三年那样经铜陵、池州到达舒州,这次也是探亲,不过是看望女儿黄睦和女婿舒城人李文伯。在舒州,他再一次去山谷流泉,并在此初读书盘桓。后人为纪念黄庭坚,在此建亭,名“山谷读书亭”,今已成为山谷流泉的景点之一。

黄庭坚

  离开舒州后,诗人像当年一样,再次溯江西上,再经大雷口、东流,不过不是去吉州任太和(今江西泰和)令,而是去鄂州流寓。崇宁二年后黄庭坚被列元祐党籍羁管宜州(今广西宜山)并死在那里。纵观黄庭坚一生几乎与安徽相始终,围绕舒州、芜湖、当涂、铜陵、贵池、雷口、东流一个轮回。兴于是,也衰于是,造化小儿也真会开诗人的玩笑!

  总之,黄庭坚在舒州意义却是十分深远。舒州之行,留下三十多首诗文,对安徽、对中国文学史,都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诗人在离开舒州以后,自题“山谷”或“山谷道人”,亦是对舒州一种特殊的怀念。这个字号的意义,不仅仅限于他自身,而延伸到了中国文学史、中国艺术史。舒州的山谷寺、石牛洞之于黄庭坚,可以与黄冈东坡之于苏轼相提并论。

注释:

[①]任渊《山谷诗集注》,郑晓永《黄庭坚年谱新编》皆将这三首诗置于黄到舒州前,似有误:一则大雷口即望江雷池,他和东流(今东至县境)均在溪口之西。黄在溪口即与舅氏邂逅,这里距舒州不足百里,无需再西行雷池,更无需到江南的东流。况雷口、东流诸作中只字未提舅氏;二则据庭坚诗中记载的时间:十二月十三从白沙口入江,泊大雷口、东流已是十二月初七、初八,如是到舒州前,则从金陵到东流一段皖[①]江,庭坚走了近两个月,即使逆风逆水,也不致于此。陆游《入蜀记》曾逐日记载沿江上溯行程,从七月11日达安徽境内当涂到29日离皖达湖北马当,但仅18天行程,其中包括在当涂、池州移舟上岸游览的八天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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